因为……
她就是我——红——原先的无名无姓之人。甚至连“红”这个名字也是在死后才得到的。
而这样的我的一生,似是有一十三年的模样。
照常人均寿来比,好像是属于“比较短”,还是“很短”的呢?嗯……总之是“短”的范畴就是了。
但是呢,虽然说我的人生度过的时间不太长,较之他人更是短暂,可我在临死前那时,却实在地感受到了满足。
我非是不在乎生命长短,反而很希望能够长寿。毕竟人是不会无故想离去的。
我之所以感到满足的原因是,最后享受到了人生中唯有的幸福和……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游廓。我几乎一生生活的地方,作为侍童。
在一开始的记忆里,连父母面容都不记得的这脑袋里,最初知晓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常年处于偏隅角落,屋内总是昏沉着,灯火燃亮起也不觉温暖,反而更有些灰败感。
我就生活在那里,并在那里成长,干着杂事,服侍游女,度过一日日。
而后也将从事“工作”,最终也想必会在那里老去。
这在我身边有着数件例子,我也不免如此想,麻木着脸颊。
这便是我的命运,这便是我的人生,我的后路已昭然若示。
我的思绪这样作答,但心里并不如思绪那样平静,甚至开始感到惶恐。
只能看着窗外偶尔飞过的鸟雀身影,追望向头顶的天空,来抒散些内心的情绪。
不知自由滋味的我,常透过窗看到街上行人,尤为是携子同行的二或三人,心中总会有些闷闷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但我的视线却像是被固在他们一般,移不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我视野中的尽头,又不禁内心落寞。
我不知那是为何,只是每每在雨天为自己悲伤,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然后,有一天,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近中年的男子,看容脸是很容易让人感到温柔有礼的人。
这样的人却忽然来到我身边,向我问了一句,我至今仍深深记得的话。
“我问你,你想离开这里吗?”
这话仿佛带有着魔力,在他那张看着我,等待答复的脸前,我尽管再三犹豫,想着可怕的后果,可是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回想着在那里每日心中的惶恐,来往客人里的视线,每晚在视野灯火下扭曲蠕动的影团和热呼呼的夜的气息。
胸中的惶恐与悲哀宛如烈火,灼烧我的胸腔,并顺势燃上咽喉,使我张开了嘴。
“想要求助”,这念想划过我的脑海,让我一时惊愕,而抬眼便见到的男人的面貌又令我心中一颤。
啊……
这使我明白了,我的内心渴望着“自由”。
这“自由”对我的含义极小,仅是离开这里罢了,可我却为此向往并深深渴望。
于是……
“……嗯。”
我终于小声地,同其他的少女那样,低下了头,被他握住了手,带着小小的窃喜感受掌内的温热。
迷糊地在床上醒后,身上唯有被浸湿的染上异味的衣物,那人的身影已不在。
屋中仅是惹人不快的闷热的湿气,我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时候,像是察觉到我醒来了一般,门被拉开了。
看到来人,我瞪大了双眼。
那人不是问过我是否想离开的男人,也不是其他误入的人,而是脸上神情如般若那般可怖的鸨婆。
第二日,我不再能说话了。
原因是那位男人觉得这样的势态有趣,我便得到了这样的回报。
生活是仍在继续着的,我仍在那里维持着自己卑微的生命,如往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对未来越发绝望,甚至仿佛能感受到窒息的内心和窗外连绵的雨势。
雨水坠落地面,水花溅起,它们在我眼中宛若一条条生命被迫迎来自己的完结。
在水珠的反射中,我看见自己的脸庞被收容,而后便重重砸下,分裂嘣去。
我的人生……我的未来……
我……也会,像这样一样……
真的……只能这样度过吗……
思绪飘零,我内心的悲哀无法遏制,眼泪不禁簌簌落下。
可这雨不通人心,无论我哀伤也好,哭泣也罢,只一个劲下着,掩去我哭出的声色。
啊啊……
我忽地感到了窒息,这窗后我所哭泣的地方仿佛失去了氧气,我不由得支撑起身体,颠簸着向外逃去。
雨水浸湿了全身,滴坠皮肤上觉着又冰又疼,但我并不关心,也不能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