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自大了。他像是出于愧疚,把头埋进哈扎布——自己这位学生的肩膀。
他一直想靠知识来改变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他第一天来到这儿,皮卡颠簸着穿越几万公里的云和尘土,将他送入这片土地干涸的心脏,而自己甚至在当晚,就凭着初来乍到的满腔勇武,收留了两个孩子。他那时还未可知,自己承担起的是不只是学业,还有生命。
他不是他们的老师。他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老师。
是他不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赖以生存的规则。暴风雨雪,饥饿贫穷,生老病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系统,没有一切高科技,甚至电话也没有信号。他的好孩子哈扎布在说,人好像总是特别容易死,他不知道为什么。
罗云熙也不知道。他才是这片贫瘠地土地上,那个真正无助的人。
他的无助是父母的离异,留不住的亲人,怎样做好也讨不到的爱。“巴达嘎尔”是莲花,或许真的有神仙正坐在莲花上看着他们,甚至连他作为老师拥有的知识也苍白了,他为什么会来到草原,会遇到这样一群孩子,会把哈扎布的怀抱当作避难所。
知识解释不了,大概只有神知道。可是神不说,神从来都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他不是谁的老师,他自己也仍然在这片洁白的土地上学习着怎么样去活着。
而哈扎布只是小心地拥抱着他的罗老师。
他的神仙不在莲花座上,他的神仙跪在他身前,藏在他怀里。罗老师是汉人,汉人的规矩好多,睡觉不许蹬被子,吃饭前要洗手,不能放肆地奔跑,也不能大声笑。
可哈扎布不是汉人,他是草原的儿子,没有规矩能束缚住他,去听一个汉地老师的话也不过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