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耀在门边回头,在床头灯的光晕之外,他的脸有些模糊。

当年曾祖父常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王耀吧,阿尔弗雷德想。在那个窄小的出租房里,在昏暗的灯光下,王耀带着一身疲倦下工回来……

“怎么了?”见阿尔弗雷德发呆,王耀奇怪地歪着头问。

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边,把他轻轻拉到床头灯的弱光之中,打量他皮肤细致的脸。七十年前的王耀不会有如此细腻的皮肤吧?每天干着粗重的活,风吹日晒,曾祖父也说过那时王耀“黑得像土人一样”。可是曾祖父也说他有温暖的笑容,总会让人充满希望的笑容。阿尔弗雷德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笑,面前这位王耀一直只有客气礼貌的微笑。

“你真像他,可是又不像。”阿尔弗雷德不知如何描述。

王耀笑着摇摇头:“因为我不是他,我们不是他们。”他说完出去了,替阿尔弗雷德掩上门。

但是阿尔弗雷德今晚注定要失眠,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酝酿而生。

第二次来到山打根,与新/加/坡相比,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舒缓,人们多怡然自得之态。这个港口城市的四十万人口中有三十万以上都是华人,但汉语普通话并不是通用语,此地华人多说方言,其中客家方言也是通行语言之一。可惜王耀并不会说客家话,他们家最后一个会说客家话的人是他的曾祖父。

两人乘出租车去往郊外的华人公墓,不算宽阔的公路两边全是茂盛的热带植物,棕榈树巨大的叶子不时轻轻摇曳,有的树上缠着藤条一样的榕树,这是植物界可怕的绞杀现象,但在人类看来只是一种景观。

早年的华人公墓缺乏修缮,多数都被植物掩盖,阿尔弗雷德和王耀几乎是披荆斩棘才找到王家先人的坟墓所在。王耀把帽子摘下来,甩甩汗湿的短发,阿尔弗雷德忽然有种冲动想去摸摸他的头发,但是很快制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