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我窘得快哭了,大约也觉得训得够了,说道:“起来吧!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传出去有多难听,年轻夫妻行迹亲密是应该的,可是也要看看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咱们中原可不比西凉,随便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尤其在宫里,流言蜚语能杀人哪。”
我眼圈都红了:“这太子妃我做不好,我不做了。”
皇后就像没听见似的,只吩咐永娘:“好好照看太子妃,还有,太子最近病着,太子妃年轻,事务又多,不要让她伺候太子汤药。让太子妃把《女训》抄十遍吧。”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这把我当狐狸精在防呢!我总算明白过来,李承鄞设下这个圈套,就是为了让我钻进来。
什么鸳鸯绦,简直比白绫子还要命,《女训》又要抄十遍,这不得要了我的命!
一回到东宫,我就想提刀去跟李承鄞拼命,竟然敢算计我,活腻了他!可是永娘守着我寸步不离,安排宫女替我磨墨铺纸,我只得含愤开始抄《女训》,中原的字本来就好生难写,每写一个字,我就在心里把李承鄞骂上一遍。抄了三五行之时,我早已经将李承鄞在心里骂过数百遍了。
晚上的时候,好容易熬到夜深人静,我悄悄披衣服起来,阿渡听到我起床,也不解地坐起来,我低声道:“阿渡,把你的刀给我。”
阿渡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还是把她的金错刀递给了我,我悄悄地将刀藏在衣下,然后将寝衣外头套上一件披帛。没有阿渡,我是绕不开卫戎东宫的羽林军的,所以我带着阿渡一起,蹑手蹑脚推开寝殿侧门,然后穿过廊桥、往李承鄞住的寝殿去。刚上了廊桥,阿渡忽然顿了一下。
原来永娘正好拿着熏炉走过来,我们这一下子,正让她撞个正着。
这也太不凑巧了,我忘了今夜是十五,永娘总要在这个时候拜月神。我正琢磨要不要让阿渡打昏她,或者她会不会大叫,引来羽林军,将我们押回去。
谁知永娘瞧见我们两个,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竟然回头瞧了瞧我们要去的方向,那里是李承鄞的寝殿,隐隐绰绰亮着灯。
我趁机便要回头使眼色给阿渡,想让她拿下永娘。我的眼色还没使出去,谁知永娘只轻轻叹了口气,便提着熏炉,默不作声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了。
我纳闷得半死,永娘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我道:“夜里风凉,太子妃瞧瞧殿下便回转来吧,不要着了凉。”
我一阵气闷,合着她以为我是去私会李承鄞!
……这……这……算了!
我愤然带着阿渡直奔李承鄞的寝殿,一日不揍他这个满地找牙,一日就难雪这陷害之耻。
到了寝殿的墙外,阿渡拉着我轻轻跃上墙头,我们还没有在墙头站稳,忽然听到一声大喝:“有刺客!”只闻利器破空弓弦震动,我怔了一下,已经有无数支箭簇朝着我们直射过来,便知铺天盖地的蝗雨似的。四周灯笼火炬全都呼啦一下子亮起来,阿渡挡在我面前打落好些乱箭,她挡不了太久,我一急就想转身跳墙回去,省得阿渡为我受伤,谁知脚下一滑,便从高墙上笔直跌落下去。
好高的墙!
只听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这下……这下可要摔成肉泥了。
我仰面往下跌落,还能看到阿渡惊慌失措的脸。她飞身扑下来便想要抓住我,在她身后则是漆黑的天幕,点点的星辰像是碎碎的白芝麻,飞快地越退越远,而月亮瞬息被殿角遮住,看不见了……我想阿渡是抓不住我了,我跌得太急太快,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人揽住我的腰,我的跌势顿时一缓,那人旋过身子,将我整个人都接住了。我的发簪被夜风吹得散开来,所以乱发全拂在我的脸上,我只能看见他银甲上的光,反射着火炬的红焰,一掠而过,像是在银甲上绽开小小的花。那些小小的火花映进他的眼底,而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我。
我梦想过无数次的梦境啊……英雄救美,他抱着我在夜风中旋转……旋转……慢慢地旋转……满天的星辰如雨点般落下来……天地间只有他凝视着我的双眼……那眼底只有我……我要醉了,我要醉去,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啊……太子妃……“我的脚落在了地上,我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身银甲,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就是那个人么?那个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一次次将我救出险境的盖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