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秋向来疼她年纪尚轻,不忍叫她代酒,只将春袖摆一摆,仍旧自饮。偏巧陆瞻瞥眼瞧见,不知是心有不忍还是什么,将眼一转,直对祝斗真,“祝大人,不如你我二人对局。”
那祝斗真自然无有不从,沈从之更是乐从心起,忙与陆瞻换了位置,直冲陈本吆喝,“来,你我冠良三人自幼就相熟,咱们可不玩那种虚招子,不许代酒!”他一扬手,招来小厮要来两口海碗,摆在二人中间,“谁若输了,就吃这一海!”
陈本旋首与云禾相笑一瞬,复转回来,“成!一海就一海!”
这厢已然有力争生死之势,那厢却是各有居心。祝斗真哪里敢赢陆瞻,怀着相让之心在脑中演算,刻意往那与结果相离的一口玉盅上指,却不想回回落空,反是他赢,只得眼睁睁瞧着陆瞻饮尽一杯又一杯,渐惊起他一额浮汗,频频朝慧君使眼色。
惠君领会其意,就要去接陆瞻手上的玉樽,“陆大人,给我代好了,不然叫我干坐着做什么呢?”
“不必,”陆瞻拂去其手,依然饮项尽倾,含笑似有所指,“愿赌服输,哪有叫人代饮的道理?”眼见祝斗真顶了一脑门的汗,他复一笑,“想不到祝大人比我还惧热啊?出这些汗。”
祝斗真向来晓得阉人脾性古怪,只恐哪里得罪了他,忙拱手赔笑,“是督公谦让,可您这一让,还真是让卑职无地自容。”
漏声迢递,滴尽暗暗涟漪,他端起身前又再斟满的玉樽,主动抬去与祝斗真相碰,瞥见他细微颤抖的手,便薄薄一笑,仿佛一只兽,在欣赏猎物本能的恐惧。
而独坐一隅的芷秋则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他某些残酷的背后,恐怕代表的只是一个同样残酷的伤口。
————————
①宋 张嵲《渡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