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窦初吱呀托来凳子坐下,眼色内敛而岑寂,“怕督公睡不着,来陪您谈谈天。”
“我与大人向来不相熟,有什么好谈的?”
淡淡一句落在窦初耳朵里,就像在他胸膛里落了枚火星,他的怒意开始在讲述中寸寸拔高,“当初皇上登基,我带兵清扫余孽乱党,督公后来可是向皇上举荐我升了官,又将我调到苏州任都指挥使司佥事,承蒙督公几番关照,怎么能说不相熟呢?”
陆瞻总算睁开了眼,望着他陷落在微弱烛光里晦涩的五官,“功过是一时的,人心也是朝夕巨变,今日相熟不代表明日还相熟。”
“是这个道理,世事难料,譬如我就没想到,今日会和督公赤眼相对。”
“你说错了,”陆瞻睥睨着他笑,下榻走到砖孔下,仰望上头一束月霜,“我没有与你赤眼相对,至于你有没有,那就得问你自己了。”
窦初胸膛里的火越烧越大,蹿到眼中,些微狰狞,“督公总是慧眼如炬,那就不想听听为什么我会对你赤眼?”
“不想听,世道多艰,谁都有个不如意,我没功夫去追究你的苦乐。”
窦初唇峰跳一跳,歪着脸笑起来,“这一点上,我同沈大人倒是不谋而合,我们都十分厌烦你这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我记得升副提举那天,我特意打点着礼到府上去谢你,你家下人说你在宫里当值,门也没让我进。我第二次去,你在家,叫门房传话说‘无须多礼请回吧’,也没让我进门。跟满京的权贵相比,我知道我家世微薄,你从不将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