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司马珩哼笑了声,已经想象出来她那副迂回又百转的语气了,“还有呢?”

容湛一向是个冷面阎罗,此时也不免有些面色古怪,似是极难说出口一样,“还有……她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殿下,会一直牢牢把殿下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时时想念。”

司马珩:“……”

戏挺足。

他便又想那夜来,她似是被吓到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眼见着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倏忽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呆滞了,极惊恐的样子,他以为她会求饶,亦或者再装模作样演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来试图打动他,她盯了他半晌,却只是说了句,“殿下眼睛甚是好看。”

他微微眯眼,她似乎觉得他不满意,继而又夸道:“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殿下英姿勃发,俊美无俦,世间无出其右。”

不堪入耳,他翻了个身,背对她,“闭嘴!”

轻浮!

第十五章 干呕

沈荞在路上耽搁了足足两个月之久。

一路艰辛,见到饿殍满地,纷争骚乱,官道被切断,劫匪横行,流民大批迁移……

沿孟一带,两河上下,各有其主,边地常有纷争,沈荞路过之时,恰是一场战争爆发,护送沈荞的郎将不敢冒险,绕道河北,又走水路,几经周折。

从深秋到冬日,这一日,沈荞远远望见敬都城门的时候,仿佛才终于活过来,她松了一口气,眉眼里俱是疲惫,什么皇帝什么皇后太子,她已经全不在意了。

整个人都散发着去他么爱谁谁四大皆空的气质,模样比慈恩寺的方丈大师还超然。

这样的日子,活着不比死了好受,可沿路看到的,都是挣扎求生之人,这世道这样艰难,谁又真的愿意去死?

相比之下,沈荞觉得自己处境真是好得多了。

此时此刻,她比哲学家还哲学家。

沈荞手里拿着司马珩的印信,又有自小照顾司马珩的太监王生陪同,一路顺顺当当进了城门,她没进东宫去,王生安排她进了司马珩的枫桥别院。

别院常年有人打扫,倒也不用另外安置,只是别院从未进过女主人,各样东西都是缺的。

沈荞马车换轿子进了别院,正堂里待了片刻,阖院的下人们都来拜她,她一个现代人,瞧见别人动不动就跪实在不适应,可这世界里,规矩大过天,她若免了让人的跪拜,少不了让别人觉得她没规矩,也没气派,轻视她。

真真是左右为难。

她端着架子恩威并施一番,“我从青州行宫来,跟了殿下些许日子,殿下说青州将乱,故而叫我回敬都避一避,来得匆忙,许多事还仰仗诸位提点,我这人性子直,所以做事也简单,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全看大家做事如何了。”

下人们早听说行宫要回来以为殿下的侍妾,是个没什么出身的,本心里还觉得轻视,伺候殿下的奴婢们,怕是许多都比这位好。

几个老奴见了沈荞,甚至脸上都没敬意,还想着拿乔一番。如今瞧着沈荞谈吐从容,却也不敢造次了,一个个头垂到地下去,“是,娘娘。”

沈荞纠正他们,“叫我娘子就好,一切都还不是定数,莫乱了规矩,说出去让旁人笑话。”

在行宫,别人这样叫,是叫给司马珩听的,他若是允了,叫她太子妃都没人说什么,可到了敬都,处处都是大人物,沈荞再出风头,那简直是自讨苦吃,生怕不够招风。

低调保命,怂一点才能苟到最后。

打发完下人们,沈荞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让人准备了热水,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洗了个澡。叶小植守在旁边伺候她,沈荞不习惯,叫她出去,她也不听。

沈荞用不上她的时候,她就安静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这姑娘还真是固执得很,是个一根筋的,说要留在她身边伺候,就真真一点不掺水分地尽心尽力。

“等晚上,我再让人叫个大夫来,帮你看看腿。”沈荞浸在氤氲热水里,想起她旧疾复发,懒散着说。

叶小植而今把沈荞当做贵人,一路上见多了风波凶险,更觉世道有多艰难。沈荞一直对她照拂有加,她焉能不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