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娘子记挂,奴婢没什么事,老毛病了。”叶小植微笑着回答。
“你这毛病怎么得的?”沈荞忽然好起来。
叶小植垂了垂头,小声说:“有一年寒冬天,被人推进河里头了。”她站在河央,岸边是无数村民,冷漠地瞧着她,嘴里却谦卑诚恳祷告,虔诚到极致,却也残忍到极致。
沈荞猜到了缘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愚昧是无药可救的。这样一想,便觉出现代扫盲的好处了。古代开恩科举简直是一大壮举。
叶小植继续说:“那年里原本看着是个丰收年,到了收麦子的季节,突然一连下了十几日的暴雨,麦子全烂在地里了,生了芽,大家都紧衣缩食的。下半年又遇上炎夏,地旱得都裂开了,庄稼都不长,大家都撑不下去了。偏偏年底又遇上暖冬,连日的妖风寒风,却总是不下雪,盼到过了年,仍是一场雪都没有,眼见着开了春怕是也无转机,大家都要绝望了。”叶小植表情痛苦,似是不堪忍受回忆的痛苦。
沈荞心里揪着,这年头,老百姓都是看天吃饭,辛勤劳作一年,可能颗粒无收,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天灾之年,不用战争,若无赈济,为了谋生只能啃树皮草根,连树皮草根都没有了,只能变成流民,四处迁徙求生。打仗的时候,再遇上横征暴敛,简直把人往死路上逼。
叶小植眼泪掉了下来,她拿手抹了下,“大约是奴婢命不好,我有时恨不得杀了他们,可……都是苦命人罢了。”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世道一直艰难,日子就一直难过。
沈荞心里不是滋味,抬了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叶小植努力给了沈荞一个笑脸,“娘子,奴婢感激你,若没娘子,小植不是烂在梅园,就是死在路边了,您让我觉得,这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沈荞眨了眨眼,鼻子也有些酸,她冲叶小植笑了笑,“日子还长着呢!再坚持坚持,哪天不打仗了,慢慢就有好日子过了。你知道李朝盛世吗?书上说,李朝最鼎盛的时候,百姓富足,税赋连年减免,商贾贸易不绝,原繁荣热闹到了极致,西域南部关北外的异族商队随处可见,新玩意儿不仅世家大族能有,百姓也有余钱置买。”
叶小植呆呆地看着沈荞,仿佛在听天花乱坠的故事,“真的吗?”
沈荞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等司马珩把他那昏聩多疑的老爹赶下台,一统九州四十二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荞对司马珩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的残暴无情上,可仔细回忆,他虽手段过于强硬,可自登基之后,所做的一切,都不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这样的人,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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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别院负责采办的下人们忙昏了头,一趟一趟往外跑,惹得都城百姓议论纷纷,不多时便有消息传出去,太子从行宫里带回一个侍女,美若神仙妃子,不日就要册封太子侧妃了。
沈荞听说这话的时候,一口茶水茶点喷出来,完了,谁给她戴高帽子,怕她死得不够早吗?
果然还没到晚上,皇后便差人来通传,说甚是挂念太子,知晓行宫那边回来了人,要请她去宫,说几句体己话。
沈荞吞咽了口唾沫,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司马太子!
王生还在一旁劝她:“殿下尚未婚配,来日娘子是这东宫最尊贵的女子,少不了要应付各方,且放宽心,殿下还在前线打仗,就算是看在殿下面子上,皇后娘娘也不会为难娘子的。”
沈荞有苦不能言,你们殿下可是刚搞死人家亲弟弟啊亲弟弟!
她算什么,一个出身微贱的侍女罢了,碾死她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把她弄死了,司马珩再生气,也不至于为了她同自己嫡母皇后翻脸。
她可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炮灰吗?
沈荞沉默良久,突然捂着嘴,作干呕状。
算了,只能剑走偏锋了。
王生忙问:“娘子可是还不舒服?”
沈荞前几日颠簸,又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胃里便一直不舒服,那会儿倒是真吐出来了些什么。
此时她……病急乱投医罢了。
沈荞装作无意地说:“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觉得似呕非呕的,难受得很。”
王生常年在宫里泡着,对女子那些事自是熟知,脸色微微有些诧异,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说:“那奴去给娘子请太医来。”
沈荞摆摆手,故作懵懂地再次干呕了一声,“不碍事,皇后娘娘那里要紧,待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