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人似不信,声音里带着茫然:“一国之君,也会身不由己吗?”
一些惨烈的画面自眼前掠过,有人的身影屹立如山,有人的身影在顷刻间崩塌……褚怿敛眉,声音沉哑:“会。”
任何人都会。
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将放未放,带着最后一丝的不甘或执念。
褚怿低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念头,反应过来时,已把那双小手给握住。
容央感受到他的回应,噗嗤一笑,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渴盼地看他:“你躺上来,陪我说会儿话……”
褚怿后知后觉,静默中,却又把那双小手松开,退回那把圈椅前坐下:“在这儿说,一样。”
他退开,高大的身形模糊在昏黄的烛光里,如星辉在大海中沉没下去,容央视野渺茫,思绪也渺茫。
“你嬢嬢不在的时候,你知道她不在了吗?”
“知道。”
“我都不知道……我还去爹爹跟前找人呢。”
她又憨憨地笑起来。
“我找啊找,问啊问……那时候,爹爹一定更难过了。他肯定在想,天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赔她一个嬢嬢……”
“……”
月凉如水,万籁俱寂,褚怿坐在窗前,静静听着床上人的呓语,低头抚过腰前的佩玉。
他的拇指抵在那两颗冰冷的字上。
他分明是答应要和她一块说话,可此一刻后,再无一声回答。
※
回到书斋,已是夜阑更深。
屋中一灯如豆,窗纸上映着个蔫头耷脑的人影,褚怿推门而入,走至书桌前,往撑着桌角打盹的人脑袋上一拍。
百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抹去嘴边口水,讪笑:“还以为您今晚上不过来了……”
褚怿在桌前坐下,屈指在桌上一敲:“情况。”
百顺脸又一变,这回竟是义愤填膺的:“他们仨去了琼林苑边上的入云楼,在雅间里招着歌姬听着曲儿,喝着小酒编排您呢!”
褚怿眉峰微动。
百顺把今夜所探一一道来。
大鄞市井繁华,朝中大臣和士庶商民一样,都是各大勾栏瓦舍、茶馆酒楼的常客。范申今夜离席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同幕僚翰林学士王靖之、参知政事上官岫一道去了入云楼赴宴。
宴会乃是御史中丞刘石旌所设,此外,还有不少三品以下、最近刚被范申提拔上去的后生。
一行人热热闹闹,推杯换盏,本是踌躇满志,静候佳音,不想范申三人来后,一个赛一个地脸色阴沉。
因三人带来的消息,是提议革除褚怿实职之事非但没成,反而触怒龙颜,被迫“滚”出了文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