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走进首领办公室的时候,深紫色眼眸因为意外的客人微微睁大了一瞬。
落地窗通了电,蔚蓝色的天空和大海仿佛触手可及,欧式装潢的房间被照得敞亮,在离开之前这些落地窗都是紧闭着的。
而太宰治后背靠着那张气派的酸枝木制成的大办公桌,坐在地毯上,体重将细羊毛地毯压出一个浅浅的凹坑,身旁散落着几本厚重的书,走近一看,这些书都是他以前给太宰治拿出来仔细讲过的,他腿上摊开的那本是谢林所著,另外翻开的两本分别是纳什和基辛格。
太宰治朝森鸥外的方向转过头。
没有这些年越来越尖锐的对峙,也没有故意呈现出的顽劣,太宰治蓬松柔软的头发将额头上的白色绷带遮住了大半,成长期少年特有的瘦削轮廓被投射进来的日光柔化了许多,他稍微提了一下身上那件过大的黑色外套,安安静静地弯了下眼睛。
“……森先生,你回来啦。”
他和森鸥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总像在刀尖上行走,如果在趁着太宰治意识昏沉的时候突然提起森鸥外,他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那个穿着黑色大衣,披着红围巾的港口黑手党首领,而是那个穿着旧兮兮白大褂,脖子上戴着听诊器的庸医。
昏暗杂乱的小破诊所,上了锁的药箱,偶尔闪一闪的白炽灯灯泡,他曾经在森鸥外在里间治疗病人的空档,扯过对孩童太高的小圆椅,晃晃悠悠地爬上去,伸长手臂踮着脚尖,去撬保险柜的锁。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椅子侧翻,再跌进身后好整以暇看他摔跤的男人怀里。
瞪着稚圆的眼睛,吧嗒吧嗒地挥舞着手臂抗议。
那时候太宰治不认识什么人,也没地方可去,偌大的横滨与黑手党对他来说尽是陌生与隔阂,只有这间坐落于中立地带的黑诊所是简陋的巢,没有色彩鲜艳的玩具,却有精致透明的化学器皿,没有漂亮的绘本,却有写满注解的厚书。
横滨靠海,多雨,夜雨尤其丰沛,有时会刮起大风,劈里啪啦的雨点将玻璃敲得震天响,小诊所就挂上暂时关闭的木牌,森鸥外有时候会拿走他的蟹肉罐头,从制冷不太好的冰箱里取出一只结着白霜的深红拟石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