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帘,俯视着低他许多的女孩儿,今日午后在这间屋子里的这么长时间,他头一次收了面上客套的笑意,嘴角是平的,被长睫的阴影笼罩下的眼瞳漆黑一片,如望不尽的深渊,幽冷可怖。
“不为人证,便是加害者。”他的语气平静又淡漠,午后的暖阳从窗棂处溜进,却仿佛照不亮他周身分毫,“那你便同那群人一样,去刑狱中等候审讯罢。”
“你——”
娇姝想反驳,然而对上那道视线,就仿佛看见了令人极为惊惧的画面一般,心跳突然加快,额角在短时间内竟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直到此时,她方才明了,即使一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无害,然而毕竟是从战场上、在刀枪林立中厮杀染血的煞神,与平常人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招惹上这样的人,在那之后所发生的,她根本无从选择。
最终,仍旧只能选择成为更为轻松的人证,至少还得了对方会派人保护的承诺。
--
客栈门扉在身后阖上,洛知卿还未来得及将帷帽戴上,余光便瞥见身旁的人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将络腮胡子拍到了下巴上,于是她终于了然方才内心中隐约传来的怪异是因为什么了。
原来对方早在客栈中等候娇姝的时候便将胡子摘下来了,是因为......注意形象么?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也仍旧不能理解对方偶尔做出的令人意外的举动,这令她感到十分奇特。
似乎是对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得太久了,程西顾终于转过头看过去,目光中有困惑的情绪。
洛知卿愣了一瞬,摇了摇头,戴上了帷帽。
白纱隔绝了二人的视线,程西顾却没有立即收回目光。
他的目光复杂,几乎被胡须遮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行至城西的街上,喧闹从前方传来,他才微微抬了抬斗笠,看向香坊门前对峙的几人。
沉默蔓延了一路,他在此刻决定开口打破。
“你最后一眼见到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有幸
洛知卿的身体显而易见地僵住了。
她曾想过对方会问,但在那时他以“豌豆黄”的话题轻轻揭过时,她便下意识地放松了思绪,以为对方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提起。
该说不愧是她无法看透预测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