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磊启《长夏荒川》

二战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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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十分悠长的夏天。你或许会奇怪我使用“悠长”这个词,因为它代表着闲适,而一九四八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让各界十分难过的一年。火光点燃了半面天空,巡洋舰和护卫舰从长崎和冈山出发,源源不断地被击沉在太平洋上,唯一交换来的就是美国飞机神出鬼没的轰炸。国内物资被征用,一切按照战时的标准被限制供给。有时候,为了修理阳台或者长廊里被炮弹炸出的洞,我们得等上十天半月才能拿到一只巴掌大的榔头或者一包钉子。

现在我还住在这房子里。开战前,这儿是本地一个有名望的画家的住所,它坐落在山坡上,从四周云雾般的松柏里露出庄重典雅的屋顶。走进雪松制的大门,院子里在大屋和东厢房之间搭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那两位中国先生,我曾经看见他们在这里相互亲吻。

他们是滞留在日本的中国人。相似的样貌。黑发,黑眼,黄皮肤,个子差不多。一个年长些,另一个年轻些。他们属于一个中国组织,战争爆发的时候,年轻的那个还在京都念书。

我感激他们让我住进这里,至今仍然感激。大多数日本人都坚持天皇发动的是一场正义的战争,只有少数人在经历了鲜血、伤痛与死亡之后反思这么做的意义。我们杀了不少人,尤其是中国人。

房子很大,有专门的钢琴室和画室,都在二层。后者在被他们改造之后变成了清水房。我和他们分别住在房子的南北两侧,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基本不照面。他们待我很客气,我曾经问那位年长的先生为什么独独收留了我。他思索了一小会,笑着告诉我,或许只是他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另一位先生做饭,而我又恰好出现在了这房子的门口。听到他这么说,年轻的那位先生也不吃饭了。他放下筷子,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年长的那位说了些什么,勾了勾手指,年长的那位便扫了他一眼,起身和他出去。两个人随后就在院子里过招,断断续续,一共半个下午。

我觉得他们关系真好,但我刚住进来的时候他们并不是这样。三楼的南侧经常传来附加着大喊大叫的震耳欲聋的摔打声。有时候让人觉得是衣柜倒了,有时候是“啪”地摔了花瓶。我大气也不敢出。

这种情况本来就不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少有。一般来说,半个钟头后年长的那位先生会下楼倒水,我会准备好午餐,再由他带上去。有时候他的衬衣撕破了,有时候脸上挂着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