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坐了好一会,我闷闷地叫他。

“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

我盯着上面摆满图纸和小零件的茶几,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内侧滑下去。那颗眼泪‘啪’地砸到地上,迸为一块亮晶晶的光斑。

刘启把手放在我的头顶,“朵朵”,他说。

我把头埋在手臂和膝盖里,拼命想压抑住那股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我梦见那天了,”我攥紧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它被右手冰冷的手指激得一抖,“我们在木星下面,发动机塌了,我、我拼命地跑,怎么也跑不出去……”

那是我最深处的梦魇,名为苏拉威西的牢笼。

眼泪顺着鼻梁淌到蜷起的膝盖上,我前言不搭后语地给刘启讲述我的梦。他侧过身,右手轻轻地抚摸我的头。

“我们跑出来了,朵朵。”他说,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可是……他没有。”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决堤,我想起我梦里的那只手、去往苏拉威西路上只要看到就会感到心安的黑色防护服,他送给我小玩偶时候说的话、给我讲他的女儿也像我这么大的温柔表情。

“她学习可好了,跟我说以后想当个科学家呢。”

全天下的父亲都是相似的。

“他没跑出来啊刘启!他没有!他没有——”

一阵疼痛从胸口闪电般传过全身,我紧紧抓住刘启与我相握的左手,就像坠落之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绳索。

王磊也摸过我的头,他们给我的温暖何其相似。

“他回不来了……刘启,他回不来了……”

我感觉到刘启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完全侧过身来,用右手把我抱进怀里,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别哭了,朵朵。”

借着室外黯淡的灯光,我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灰色的卫衣上,棉质料子很快吸走了水分,变成一块深色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