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年前的龙隐山下,她没想到阮岱崇会突然出现,更没想到,一个人心狠起来,可以连亲生的太子都不顾。他下令放箭, 将龙隐山下烧成一片地狱火海,阮筱朦亲眼看着阮初白命丧当场。

绝境之中,如果,她没有和裴纭衣一起跳入峡谷,那么火海里会多两具干尸;如果,她没有早一步猜想到宁安城地下可能有暗河,也许,峡谷中不过是多了两个惨死的水鬼。

决定离京前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想,江酌会怎样从崖底逃生?当年,江家军队是如何神鬼不知地出现在宁安城内,一举打进了皇宫?还有无影阁,那所谓的来无影去无踪,是怎么做到的?

南阳王祖籍津州,除了杂耍盛行,被称为口技之乡,津州当地河流交错,也是出了名的水乡。

阮筱朦潜心研究河流分布图和相关史料,还向几位漕运和工部的老大人请教过,可是,猜测只是猜测,她始终没能得到证实。

那一次险中求生,她和裴纭衣九死一生,意外地证实了她的猜测。

在湍急的水流中,阮筱朦始终被他牢牢地保护在怀里,在坚硬锋利的岩石上碰撞摩擦的,总是他的血肉之躯。

他们曾在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都以为生命会终止在那里。当裴纭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紧紧地按在胸前,她听见耳边有急流的声音,和他热烈坦诚的心跳。

在直面死神的那一刻,阮筱朦终于察觉到裴纭衣对她的心意,那是长久以来默默无闻地守护和可以以性命相付的执着。

他们绝处逢生,从地下暗河找到了新的出口。当俩人精疲力竭地爬上岸时,裴纭衣遍体鳞伤,还因为头部的撞击导致双目失明;阮筱朦高烧数日,不知为何,留下个时不时就犯头疼的毛病。

他们在勉州顺利地与小满和夏至接上头,这一年来,他们回了趟赛蓬莱,又去了趟边境,最终,来了南阳。

阮筱朦轻盈地跃下屋顶,裴纭衣立马敏锐地转向她。“听小满说,你又头疼了?”

“老毛病了,不要紧的,总是疼一会儿就自己好了,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了。”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真的疼起来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万蚁啃噬般的痛苦。

阮筱朦轻轻地牵了他腕上的衣袖,虽然知道他走路并没有障碍。

裴纭衣感觉到她的触碰,抿唇淡笑了一下:“不敢劳君姑娘相扶,别说我不会掉进水里,就算真掉进去,我也能准确无误地逮只鸭子上来。”

“我知道你可以。”她被逗笑了,然后又敛了神色地说,“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不管能不能治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裴纭衣默了默,浑沌的眼中因她的话生了丝神采。

自从他瞎了,郡主待他格外好,他明白的,那是出于感激和内疚。只是,那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她平安,想要她过得真心欢喜。若是如此,他就守在她身边,能不能看见都不要紧。

“我信。你曾经说过的,我和小满、夏至,还有杜桑,我们都是家人,家人当然会一直在一起。”他若有若无地一笑,“我不担心我的眼睛,倒是你要当心,总坐在屋顶上喝酒,迟早喝醉了掉进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