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突然严肃,看着她说:“我是来告诉你怎么活。”
他居然是来救自己的。
阿笙觉得出乎意料,默不作声地听着他道:“今晚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若不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再也逃不出去了。”
他紧紧注视着她惨白的脸,眼神像是试图唤醒沉沉欲睡的月夜,轻声却诚恳,“听我说,两军混战之时群龙无首,此时牢狱看管最是懈怠。我会用我的身份想办法支走这些狱卒,待子时更漏一响,你便立刻往外跑,跑到西城门,那里会有人来接应你。”
此刻他的声音和荀彧的很像,阿笙一时竟忘了点头应答,只愣愣地盯着他这张记忆再深刻不过的脸。仿佛时光细致镌刻的雕塑,慢慢地慢慢地清晰、凝固与幻化,逐渐描摹出和最熟悉的模样极其相似的五官,悄然与印象重合。
但如今就连那眼底的温柔也近乎一模一样了。
见她一直发怔不说话,荀谌不禁无奈摇头,晃了晃她的胳膊:“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阿笙?”
喉咙里下意识含糊“嗯”了声,荀谌动了动唇刚还想说什么,不提防被外面传信兵骤起的叫唤声打断:“荀军师,主公正急寻您至军帐议事。”
荀谌匆匆应了一声,来不及再说下去,把袖中一件黑色短装便裳塞到她手里,抬眸看她:“记得换上这个,免得被人瞧见。”
阿笙与他的目光骤然相接,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深邃得一眼忘不见底,仿佛是雾岚遮住的墨痕残卷,在无人可探知的地方絮语着过去的吉光片羽,并非全然是骄纵飞扬的气盛。或者倒不如说,那些如日光般耀眼的神采不过是为了掩饰胸中跌宕丘壑的表面功夫。
她陡然一惊。
——若果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他惯于用傲气掩人耳目,那遮蔽的除了他所效力的主公,恐怕再不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