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有波澜推着世事,玄正二十六年元宵刚过,射日之征后才沉寂了数年的不夜天城又杀声四起。夷陵老祖陈情在手,独战仙门百家,仙器与凶尸相斗,血流成河,映红半边天幕,笼罩着人间修罗场。
就在这地狱,人命如待割的稻穗,因仙门百家的欲望而起,以魏无羡忍无可忍的反抗为终,惨祸不绝。强弩之末的夷陵老祖已难以掌控局面,凶尸恣意横行,江厌离挡剑而死。
江澄茫然地抱着姐姐的尸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不夜天外走去。除了刚满月的金凌,他在世上再没一个亲人了。原想着,他可以帮姐姐一起抚养金凌,可以在自己拜堂的时候给姐姐敬一杯茶。
如今都不可能了。
世间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了。
脚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江晚吟惘然地低头去看,呼吸却是一凝。
翡翠茉莉步摇,南珠已不知所踪,绣着欧阳氏家纹的鸭卵青长裙,几个穿心透肺的血窟窿从背后贯到胸前,窟窿上横亘几道张狂的爪痕,腰间短剑只剩剑鞘,血迹斑驳的指间犹自攥着几枚还没发出去的梨花针。
江澄蹲下身子,极力想去看清她的脸。看清了,却仿佛被抽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
玄正二十六年,岁次癸亥,巴陵欧阳氏二小姐死于不夜天城大战。三月后,百家围剿乱葬岗,夷陵老祖灰飞烟灭。
兰陵路近,先安葬了江厌离,江晚吟扶欧阳二小姐的灵柩回了巴陵。欧阳氏举家齐哀,原配夫人的三女,如今只剩下业已出嫁的大小姐。江晚吟想提迎欧阳氏的牌位进江氏祠堂的事,只是他们既未换过庚帖,也不曾正式纳采送雁,这话想提却也无从说起,最终只得作罢。自鸿雁传书以来,每封信中的茉莉江晚吟都小心烘干贮存,日积月累竟攒了满满一匣子。江氏的人快马送来,碾成茉莉粉,欧阳子华盖棺那日,江晚吟扑了些在她面上,令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望着竟有了些细腻的生气,余下的都盛进一只错金方盒,塞进了她手里。
江晚吟握了握那只冰凉的手,替她扶正发髻上的珠花——南珠已经寻了新的来,接在了金镶翡翠的步摇上。欧阳二小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家袍,眉飞入鬓,唇点丹朱,静静躺着。最后看了一眼,没有不妥之处了,江晚吟俯身,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