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自己,有意思吗?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难道可以当做不存在?黎簇翻身坐起来,摆出一副对峙的模样,嘲讽道,这不是唯心主义吗?亏你还是个科研工作者,居然信奉唯心主义这一套。这一套早在高中就被批判过了。

看着眼前少年据理力争的幼稚样子,虞唱晚心知肚明,他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在本能地抗拒他人对自己的世界造成影响,这是他多年以来摸索出的一套保护自己的方式。

于是她笑道:做科研的时候当然要唯物主义。唯物主义是所有人共同看待世界的一把标尺。但是对个人来说,唯心主义也未尝不可。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对于他个人来说,所经历的世界,是他眼中的世界,而并非客观的世界。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在一生的时间里完全洞察得清客观世界呢?所有科研工作者,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这个目标。

黎簇哑口无言。

果然,虞唱晚的思维很强大。他想,她有着一套完整的、与常人不同的思维用来解释这个世界,并且能够自圆其说。这和吴邪很像。虽然他们两个的思维不能完全一致,但都属于极其冷静和透彻地看待这个世界的人,并且殊途同归。

所以她才会和吴邪走到一起,即使她那么年轻,看上去和吴邪也没有很明显的共同之处。

但是吴邪和这样思维高度相似的人一起生活,会很舒服和契合吧。

黎簇觉得自己的心中,有这么纠结蟠扎在一起的东西正在慢慢松动。浑身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所以?他问道。

所以,去看看、去相信生活里更美好的东西,你就不会这么痛苦。我希望我能帮你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学会这一项技能。

你是为了给吴邪脱罪吧?黎簇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心说果然,看清一个漂亮女人的方式,就是直接看到她的目的,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想引导我,忘记过去的不愉快,原谅伤害过我的人。

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兽,已经习惯于不相信和伤害他人来保护自己,对任何接近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他的成长经历,太痛苦了。

不是你说的那样。虞唱晚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难断定吴邪是不是有罪。

黎簇激动了起来,质问道:你说什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脱下自己的上衣,露出后背上交错可怖的伤疤:他把我害到这个地步,到现在你和我说,他在你心里可能是没有罪的?

你听说过洞穴奇案吗,或者说电车难题?吴邪伤害了你和其他十七个无辜的孩子,换回了九门和张家接下来的安宁。我很难说,选择牺牲少数人保全大多数人是对还是不对,甚至连这个领域最厉害的专家都无法达成统一的结论。虞唱晚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放在黎簇床头,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这本书。如何确定他是否有罪,在于你如何定义‘公正’。

她在黎簇的床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但是,对你个人而言,他的伤害不容置疑。

鸭梨,对不起。一只微凉的手擦去黎簇脸上的泪水,吴邪很愧疚对你的伤害。对不起。这个世界亏待了你。

黎簇仰面躺倒在床上,努力平复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