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壮依言坐下,可总觉得空气十分尴尬。姚秀涂了跌打酒的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刚嚷了半声,想起姚秀的叮嘱,咬紧牙关不敢再嚎。

跌打酒渐渐发挥作用,那疼痛感也渐渐消逝。

“听闻你是老来儿,又是独苗,向来娇惯宠爱。但家中长辈年事高,你莫再贪玩胡闹,静下心侍奉父母,耕种买卖,养活家人才是真。”姚秀将瓶子塞好,放在刘壮手中,“这瓶跌打酒拿去,我说的话,可也要听进心里。”

刘壮接过跌打酒,摸摸身上,抠出几枚通宝。姚秀坐好,把那几枚通宝推回给他,“不是什么值钱物件,送你便是,这些钱拿去买些肉给你父亲吧。”

“这……”

“无妨,拿去吧。”姚秀脸上依旧露着笑容,刘壮咬咬牙,低头行礼,“多谢姚先生。只不过,要是什么都不做,我没法收下!”

姚秀想了想,提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一整晚的提案:“同我说说朱英,可好?”

朱英就是朱樱的男装形象,他知道的。

刘壮挪了挪,欲言又止。禁不住姚秀的目光,他终于开口:“姚先生,你人那么好,还是离朱英远点好。”

没等姚秀追问,他已自顾地说下去:“朱英这个人……好赌,常去赌场,脾气不好就打人。他是个外邦人,四年前他被抓走之前,已经比我还高些,挺吓人的。您也知道,我就是赌场看门的,膀子练着除了吓人没别的用,我们几个弟兄跟他打过好几次,他太能跑了,还会法术,常常一转身就看到他拿着刀枪什么的扔过来。我们没辙啊,跑去报官是不可能的,被官府知道赌场还养了打手和借黑钱,那一切都晚了。”

姚秀沉默。

“后来他抢别人的新娘——我可没说假话,我亲眼看见他把穿了绿裙子、一身新娘装扮的女人掳走逃跑的。那姑娘失踪好多天,她爹娘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人,结果发现好好的姑娘硬生生给糟蹋了!这个人的名声不管在长安城还是在周边镇子村落,都是臭的。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费心。”

姚秀处于震惊之中,完全没能缓过神来。等他想要追问时,才发现刘壮已经告辞了。

心情久久不得平静。一直以为是传言,可今日这人,是亲眼看到的,至少他所言属实。配着今日遇见的那位扔鸡蛋的妇女,他久久不能言。

案几上摊着的是一幅画。

火红的樱花,火红的衣裳,散发银光的铠甲,和那一头最为闪耀的金发。

在他面前的朱樱,像个孩子,口不对心,还处处想和他唱反调。可关键时刻,却又能摒弃一切,明明自己的武功半桶水,还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人。

南诏国一会,以不满为开端,却以挂念为收场。只是在救回朱樱后,他因承受了她的蛊毒,再加操劳过度,竟是一病不起。连她离开,他撑着病体前去送别,也只是遥遥一望,她连自己的存在,都毫无察觉。

后悔吗?不后悔,只是,如果当时能入她的眼,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