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躁的前司机立刻气冲冲地跟了上来,直接质问:“你还在生气?你是有多小心啊伊莱德文!”

我本来心情极其平和,只是嫌他烦想绕道,这么被他指责后火气又窜了上来。

“我小心眼?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你——”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提火车上的事,话锋一转冷笑:“道歉了就非得原谅吗?”

他被我梗住,但脚步没停依然跟着我,停顿数秒后换了种低沉乖顺的语调问:“我可以问问照片上的人是谁——”

“滚!!!”我几乎跳起来,反应激烈地回头叫骂道。

在看到他诧异又怀疑的表情后我迅速恢复理智,朝他假笑:“你很闲吗?纳兰迦在等你教他做数学题。”

对不起了我的新同桌迦迦,要怪就怪福葛真的太烦了。

我的礼貌笑容反而激怒了福葛,他气冲冲地提醒道:“你别忘了,伊莱德文,在佛罗伦萨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死了。对待救命恩人你就这态度?”

“我求你救我了吗?”我说。

——我求你救我了吗?

在脑海深处,W的声音这样重复。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任何人。

——伊莱,你救不了我。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离他最近的人,直到他20岁生日的那个夏季夜晚。

W的父亲自杀了。

我从14岁认识了W,一直到20岁。

六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回忆又繁琐细碎,即使不断地不断地重温,我也开始渐渐分不清楚究竟何时开始,我距离他越来越远。

一定有一个契机。

人的天性会同情弱者。

“伊莱德文,你总是很乐于帮助弱者。人们愿意向你倾诉苦恼,也就是说……你比起常人,更容易吸收到周围人的负能量。”卡巴雷医生这样分析,忽然有些遗憾同情地补充:“可惜,你不懂得消化它们。”

我吸收了太多负面能量,却没有能力消化它们。

但W可以。

他不会说谎,不会安慰,更不会同情,也不会抛下我。他倾听我的苦恼,却不受困于此,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并帮我解决问题,理性得甚至有些冷酷。

区别于身边花言巧语的那些男孩,他更加真实可靠。这一优点让他变得与众不同,也让我越来越依赖信任他。

相比分享快乐,能够交换痛苦的人心灵总是更加相近。

W给了我别人那里得不到的理解。我们变得形影不离,他冷漠的性格也稍稍有了软化,渐渐偶尔和我说起他的事。

“向他人展现痛苦和脆弱是愚蠢和羞耻的。伊莱尼,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我自己……你是第一个。”

那个理智强大、无人能够靠近的W唯独对我敞开心扉,一切都让我幼稚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