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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最后还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来。
切利多尼希说话弯弯绕绕,不知怎么回事,话锋一转又闲聊了起来。佐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离世界、离周围的人很远。最近她时常有这种感觉,就像是不经意间瞥到了这块名为“世界”的幕布背后的缝隙,然后就再也没法将目光移开了一样。
她觉得这个场景很荒诞也很好笑,一个眼睛用塑料做成,体内流淌着防腐剂的人形物体坐在华丽的宫殿里,和这个国家的第四王子大谈时事政治和文艺哲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听他谈——总让她觉得像是贝克特戏剧里的场景。她想起了那部剧,主人公从一开始半个身体就埋进了坟墓,然后被掩埋的部分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她觉得她像掩埋那人的土,切利多尼希像一段沉闷的独白。
“平等这种东西实在是被人过誉了,你不觉得吗?”切利多尼希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的嗡嗡噪声,隔着几片荒凉的海峡和呼啸的风声传到她的脑海里——不是耳中,因为她确实不具备完整的听觉器官。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收外部信息的,但也许这就是存在的一种方式:信息的流动。他们不过都是信息洪流的一小块介质,庞大的数据通过他们的身体流进流出,区区载体却还觉得那些智慧都是自己的东西,觉得自己有了意识。
四王子的声音继续道:“人分三六九等,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妄想平等的人才会把世界变成人间地狱,不是吗?其实平等不过是个噱头,大家真正想要的只是比其他人更加‘平等’。我比他聪明,凭什么他过得比我好?我比他努力,凭什么他能得到机会?我们都是‘人’,为什么他有的东西我没有?但是狗都分不同体型,何况人呢?权力在有自觉的人手中,是会流动的。没有哪种权力背后不是鲜血淋漓,不是蛮力争取来的——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曾经。所以当然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社会上的垃圾总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很多人对自己的价值没有认识,也不愿意接受,需要这种无谓的东西给予自我肯定。其实在我看来你和卢卡斯本来就该站在我的身边。他的事情我很抱歉,是那些渣滓擅自做出的愚蠢决策。”
切利多尼希接着说,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只分有用的垃圾和没用的垃圾,但是他们不一样,是“觉醒”了的人。佐伊漠然想道,那“觉醒”垃圾算哪种?不可回收垃圾?
“那你为什么想见到我?”佐伊问,“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聊天吧。”
但是切利多尼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研究某样奇特的现象。四王子讲话的内容虽然像个狂热的精英至上主义者,语气却还是温和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表情,是一片空白。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突然说,“卢卡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佐伊不知道自己是否皱起了眉头。
切利多尼希的眼神闪烁,周围变得昏暗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佐伊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没有发现吗?这个世界发生了错误。”
“什么?”
“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也不对,是藏在你们的眼皮底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