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简直要翻白眼了。

他早就知道他的友人的这位妹妹是个棘手的年轻姑娘——只看她从前拒绝过他多少次的示好、又没有一次真正地让他感觉被冒犯到,就能知道了。

拥有这种娴熟的社交手腕的人,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这样的女性就更加少见了。

他所见到的,差不多都是那种穿着他们传统的和服、一脸温驯的女性,或者是那种好奇地望着他、但他一旦接近,又会如同受惊的幼鹿一般睁着大大的眼睛吓得逃走的可爱少女。

当然,也有那种风月场中对男女之事格外娴熟的成熟女性,就像浓烈的罂粟一样,引诱着他心醉神迷;另外,还有那种端庄的、沉迷于学习新知识的,令人感觉寡淡无味的女学究。

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像她一样,兼具活泼与端庄、严肃与有趣,仿佛有着很多张面孔,却让人拿不定哪一张才是真正的她。

这样的女性才令人觉得真正有挑战性——然而她总是不肯接招。

当他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再与她搭话——即使借用她兄长的名义,好像也不好使;因为她的兄长好像到了她的面前也只有听话的份——的时候,他听说自己家的失窃案似乎有重新调查的可能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家的那些所谓的“东方文化”的藏品。他觉得自己欣赏不了,也不明白那些东西的珍贵之处在哪里;可是假如这件事能够让他有个绝佳的借口求助于她、并且持续在他们两人之间制造话题的话,那么他还是觉得值得表现得更热心一些的。

瞧,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她居然主动邀请他共进晚餐了!即使他来了这里以后发现她竟然还带了个碍眼的旁观者,也不能真正破坏他的心情。

直到他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而且全都是因为她对那个旁观的男人过度在意而造成的——

罗伯特瞥了一眼那个身上散发出严肃古板的气息、就如同他以前的军校教官一样的男人,皱了一下眉,再接再厉地邀请她:

“等一下去我家吗?”

他的话音刚落,她的眼睛就微微一眯。不知为何,他感到一股凛寒的光芒从他的骨头上刮过。

他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睁大眼睛再看的时候,却发觉面前那个军校教官式的男人严肃却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听懂他刚刚的邀约的!——但是另外一个可能的人选,也就是坐在那个男人身旁的那位小姐,则刚刚放下端起的酒杯,仪态优雅地用餐巾点了点唇角那并不存在的酒渍,说道:“……我感觉今晚就到此结束吧。罗伯特,谢谢你好心提供了这么多细节给我们。假如调查有结果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他只好站起身来跟着她一起走出餐厅,站在街边,看着自家的汽车开了过来,他在上车之前,还有点不死心地叫了一句:“安娜斯塔西娅——”

泉小姐闻声转过头来望着他,那双黑眼睛里沉静如水,像是冬日的深潭,其下仿佛深藏着某种冰冷的、难以用体温温暖的东西。罗伯特一顿,似乎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咽下了后面的话,朝着她点点头致意,登车离去了。

土方这时候才问道:“……他刚刚说的那一长串,是什么意思?”

泉小姐回过头来,笑了笑。

“……是我的名字。嘛,随便取了个洋文的名字,方便称呼……”她敷衍似的答道。

不知为何,土方对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满意。他下意识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