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圣人听罢,笑容更真切了:“宗室和勋贵都还了,想必朝中的文官,收起来更加容易。你立下如此大功,再没有人能质疑你这年纪轻轻就坐了尚书之位了。”
史鼐沉默了片刻,说:“圣人举才,不拘一格,不止是臣之幸,更是天下之福。只是……”
圣人正被捧得舒坦呢,他却突然卡壳了,不由问道:“只是什么?”
史鼐道:“只是文官那里,怕是不会太顺利。”
圣人略一思索,也不禁沉默了。
这些文官,说爱颜面那也是真爱颜面,说不要脸那谁也比不过他们。碰见仁君,他们一个个都是硬骨头,碰见严君,他们的膝盖又比谁都弯得快。
要说真的两袖清风,为人方正的有没有?
那自然是有的。
只是,这种正身之士,太少太少了。
而很不巧,当今圣人,就是个出了名的仁君。
史鼐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以俸禄微薄为由,拼命哭穷的场景了。
圣人则是想到,若是逼迫文官们还债,他日史书工笔之上,他这么多年的仁君怕是就白做了。
“史卿啊,这宗室和勋贵还了债之后,也差不多了吧?”
史鼐一听,就明白圣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暗暗叹了一声:这位圣人别的也还好,只是一心求名,就难免为名声所累。但是这一回,怕是不能如愿了。
“圣人,您想想,宗室和勋贵都还了,若是您单单不让文官还,他们又会怎么想?”
圣人这才发现,此事发展到了如今,已是呈骑虎难下之势了。
他不由在心里埋怨:史卿害我!
但他也知道,史鼐是一心为国。户部这段时日要回来的近千万两银子,户部上下是一分都没有贪过。
这时,史鼐又道:“户部之中的同僚,手头宽裕的,已经都把自己的帐平了。有那些实在困难的,臣也为他们制定了还款计划,允许他们慢慢还。只是,此事还未请示圣人,还请圣人恕罪。”
“还款计划?”圣人眼睛一亮,“什么计划?”
“这……”史鼐有些为难,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圣人却来了兴趣了,笑道:“怎么,跟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史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此事真说起来,还真不好让圣人知晓。”
这就有意思了。
史鼐既然敢拿到御前来说,那就肯定不是违法犯忌的事。但又说不好让他知晓,这岂不是很有意思?
“说来听听。”
史鼐咳了一声,说:“户部还不上银子的,一共有七个。臣仔细调查过了,他们是真的家里困难。有的是父母年事已高,钱都花到买药上了没有的是家里姊妹多,进项却少。”
圣人点了点头:“皆是孝悌之人。”
“臣也是感念于此,不忍逼迫,这才出了个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