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瑾掀开布帘遥遥远望,身后的雒阳宫城火光冲天,一时间妇孺尖叫声、嘈杂争闹声与铁甲烈烈声不绝于耳,滚滚乌烟笼罩整个京师,郭瑾瞧见已经不见其形的巍峨宫殿,心中突然就有些难过。

两宫起火、雒阳大乱,挖陵盗墓、恶行难堪。这一刻的雒阳,就如世界末日一般。

郭瑾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她明明是个洞悉所有历史发展轨迹的现代人。

她明知董卓残暴、罪孽滔天,明知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可这些就是历史,她再怎么悲戚,也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可自她发觉二郎失踪的那一刻起,她才猛然惊醒,其实自己早已身在所谓的历史当中,她是历史的一部分,她会因为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而慌乱无措,她会卑微地希望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自己是不是……也有能力改变些什么?

正这般想着,视野正中突然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的湘色曲裾上满是不及拍落的灰尘,面上眸中皆是焦急无措,她就这般惶惶立于官道尽头,仔细打量着来往的每一辆马车。

蓦然间,青童的视线被一架毫不显眼的车架紧紧吸引。仔细瞧去,车厢的绛色帷幔下果真是那张清雅绝尘的侧脸。

少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时有些晃神,就在青童惊喜地抬起胳膊同郭瑾二人遥遥挥手时,她的步子还未迈出,便被周遭身披铁甲的西凉兵夹起,扛在肩头,冲着映红天际的火光处直直走去。

郭瑾急急道了声,“青童?!”

郭嘉未及反应,便见方才还沉默端坐的白衣少年,转眼间便已跃下车架,疯狂朝大火处奔去。

郭嘉心弦猛地绷紧,瞧着少年决绝如斯的背影,抓起身侧的佩剑便随之下车。临别之前,还嘱咐了车夫于西城郊汇合。

郭瑾脑中一片空白,许是二郎失踪一事对她打击过甚,她实在难以接受另外一桩痛心疾首的事故。只见她拼命追赶着那位西凉军的步伐,远远地只能看见对方身上厚重冷硬的铠甲,火光下折射着毫无感情的冰冷光泽。

她的脸色苍白,冷汗直直渗入衣衫,凝神抽出怀中的短刀,刀锋早在之前便已被她磨得锋利无比。她拼尽所有的力气跨过人山人海和推推搡搡的士兵,就在她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救下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时,迎接她的却是青童含着热泪自绝而亡的场景。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的滋味。久违的怒气冲头而来,乃至于她紧攥着短刀,并疯魔般将那刀身死死插入对方的脖颈中去。

血管被人割开,血液四溅而起,郭瑾的雪白襜褕霎时间被染作艳红。瞧着那人毫无声息的模样,郭瑾手一松,短刀“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她杀人了……

郭瑾一时呼吸困难,就连心脏都堵塞地生疼,脑中还未来得及思考,郭瑾便已被人稳稳握住双手。

他的呼吸全都乱了,一点都不似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模样,郭瑾乖乖任他握着,眼眶憋得通红,却是开口问道:“兄长怎也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