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认为自己的哪一句话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啊。”我坐起身,一手撑在榻榻米上,微微前倾和活了数百年的鬼对上视线。梅红色的眼瞳冰冷如冬天的湖面,中心开着细微的裂痕。
“比如疾病。”
竖瞳倏缩,我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身首异处,也许潜意识里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漫长而短暂的寂静过后,无惨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朝着死亡迈去,但我克服了这一点,不再受死亡束缚。”
“而你。” 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无惨以谆谆善诱的语气问:“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仔细地凝视我,色泽艳丽的眼瞳让人联想到捕食前的蛇。
“朝日子,你为什么能够以现在这副模样存留于世?”
沉默片刻,我微笑起来:
“拿开你的手。”
我不喜欢他碰我,也不喜欢他出现在我眼前。
他会让我想到当初那个满心怀着爱慕的自己,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短暂的怒气从那双红梅色的眼睛里闪过,细长的瞳孔微微眯起,随即再次变得冰冷无波。
“你似乎不打算告诉我。”无惨没有如我所愿地松开手。
他当真是一点没变,只是不再孱弱,不再需要倚靠他人。
将这最后一层共存的关系摘掉后,他性格里的傲慢再没有了遮掩,我都不知道自己先前等了那般久,究竟想要等的是什么。
“在那之前,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得替当年的那个小姑娘问出这个问题,要不然她总是在我心底深处的一角哭泣。
无惨露出我无法理解的神色。
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好像我在和他无理取闹一样。
“你想听到什么?”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我该可怜谁。
可怜当年蠢笨的我,还是可怜我那不再是人类的前未婚夫。
我无法自制地笑起来。
“罢了,罢了。”我笑得有些喘不上气,“叙旧就到这里,如果你还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屏风上的牡丹开得艳丽,拖着长长尾羽的雀鸟流连于花丛中,格天井绘画着四季的图案,看起来端雍容华贵。
我拉开门。
“你可以离开试试。”
夜色静默,走廊上迎接我的只有烛台中的火光。
我非常冷静地转过身。
“你在威胁我。”
“这取决于你的理解。”
无惨漫不经心地以手支颐。微卷的黑发垂落颊侧,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红色的眼瞳美丽如剧毒的罂粟。我不明白这座城池里的人为什么没有看穿他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