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找董索要貂蝉,一是恨她仗着有几分姿色,便与王允沆瀣一气,意图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狂妄,纵使真要到手了,多半只会杀了那辱己的贱妾了事,不至于怜惜半分;二是要问个分明,立下赫赫战功的自己与床笫间的柔情小意相比,董卓会做何取舍。

他既得到了董卓的答案,对其可谓是失望透顶,哪会付出半分敬意,只下定决心明日早朝中要严格屡了燕清的妙策,将卓诛于戟下,才赎得清此刻被加诸于己身的屈辱。

结果见自己来时的忧心应验,他果真如色中饿鬼般死盯着自己的谋士看个不停,毫不掩饰垂涎之意,脑中那根绷得死紧的筋啪地应声而断。

待董卓听着旁人的惊呼清醒,转脸一看,只见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的吕布凶如恶煞地提着底下亡魂无数的方天画戟,当得是冲天怒气高千丈,直携万钧雷霆势飞冲过来,面孔是目呲欲裂的狰狞,那是仿佛有着血海深仇的深恶痛绝,哪有因他是义父就心慈手软的意思?

“护兵,护兵何在!”

董卓惊慌失措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只以为要丧命当场,欲躲不及,还狼狈地摔坐在地。这一身肥肉除了当个催命的累赘,完全派不上半分用场不说,就连那些个精贵的私兵甲士,也被吕布这敢独守虎牢关的第一猛将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无敌勇武所摄,畏缩地退了半步。

燕清完全不知吕布怎突地杀个回马枪,还一副当场就要剁了董卓的恐怖架势,可董卓依着计划,可是万万不能死在这里的,情不自禁地大喝:“主公快快住手!”

结果吕布忽一收怒不可遏,只充满嘲弄地牵了牵嘴角,骤然收势,懒散地挥动一下极其锋利的画戟,将他手中的长剑不费吹灰之力地一劈两断,旋即催了燕清一句“走罢!”,潇洒地将燕清连拖带拽着扬长而去了。

董卓被吓出一身冷汗,周身瑟瑟发抖,紫绸下摆呈深色,既有难忍的尿骚气,又有澄黄的液体渗出石板,谁还看不出,这权倾朝野的董相国是被他用重金养的义子给吓得尿了裤裆?

侍卫强忍着惊惧,殷勤来扶这身扑地肥肉,董卓知自己已死里逃生,也知自己被这么戏耍一番可谓是颜面无存,一时被吓破了胆,被扶了半天仍难以站起,哆哆嗦嗦地咒骂着:“好个逆臣贼子,我如此倚重厚待于他,反要害我!此子非诛不可!”

李儒闻讯便知大事不妙,心急如焚地赶来时,连油皮都未蹭破的董卓正享受着貂蝉衣不解带的温柔服侍,嘴上还对吕布的发狂暴举骂骂咧咧。见自己麾下最亲近的谋士求见,被美色浸得昏昏沉沉的头终究还记得事分轻重缓急,艰难起身,恋恋不舍地挥退爱妾,唤他进来,和蔼道:“汝匆匆赶来,有何要事相秉?”

李儒知他极深,并不立即提及吕布,而是先交代正事:“既是要事,也是桩天大的喜事。天子有诏,明日欲行早朝于未央殿,且令司徒修筑受禅台,似有就此遁入空门,禅位于恩相之意。”

董卓喜不自胜,一咕噜地就坐了起来,哈哈大笑:“此话当真?”

他虽早已位极人臣,并无半分实权的皇位亦形同虚设,号令群臣时终归是缺了一份名正言顺,动不动就被骂乱臣贼子,天下也一直是姓刘的。现刘协如此知情识趣,自觉无德无能,要禅位于他,他德高望重,岂有不受之理?

李儒恭维地笑道:“此乃天命所归,众望所向,儒怎敢以言相戏!只是天子的心意变得太过突然,其中蹊跷不言而喻,太师还是谨慎行事,唤奉先将军来一同商议赴朝受禅才对。”

董卓喜色稍敛,不耐道:“莫再提那逆贼名讳,我正欲除之而后快!”

李儒大惊失色:“恩相何出此言?”

董卓呸了一口,将先前发生之事简单道来。

李儒听得眼前发黑:太师大人好生威武霸气,不仅将自己麾下第一猛将当着诸人面痛骂一顿,生生撵出了府去,还削其爵位,勒令在家中好好反省。

“恩相糊涂啊!”李儒跪下,痛心疾首道:“奉先将军向来不是无的放矢之徒,恩相应再清楚不过,当时为何不听其辩解,寻王允来对质澄清?”

董卓不满道:“休替那贼子说情!对他义母不仅无半分敬意,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我意已决,这回定要派兵将他府上都给一锅端了,岂能容他活路。”

李儒愁眉苦脸,人多势众又如何?就怕这些兵马有去无回,还让吕布有借口彻底反了。

他直觉不妙,可对着明显在气头上的董卓,他也只剩下拼死阻拦一途:“奉先大人有万夫不当之勇,驱使他者如获百万雄师。日行千里之赤兔马价值万金,可遇不可求哉,恩相当初且愿赠布,一弱质芊芊的美人儿,又能值得几钱?舍得一个国色天香的妇人,换来英雄死心塌地的效忠,又可全父子之份,当得是桩极美满的买卖。恩相图的是雄踞天下,怎可被妇人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