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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大喜,跳上船来,敛衽唱了个肥喏,笑道:“如此在下便谢过了。”

此时已经近午,船夫便取了昨日剩下的半尾鱼,用江水煮了,施树德取出所携的干粮,就着鱼汤,三人吃了个饱,便开船离岸,施树德与那汉子随口闲聊了几句,那汉子突然问道:“恕某家眼拙,这位郎君看来好生眼熟,莫不是在哪里见过不成?”

施树德也不隐瞒,笑道:“不错,今日上午码头时,你我相距不过丈许。”

那汉子听了一愣,大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怪不得了,不过你让我同船渡江不怕惹来麻烦吗?”

“那湾子只有你我二人,再就是那个渔夫,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又有甚么麻烦。”

“萍水相逢!”那汉子重复了一下,喃喃道:“如水中浮萍,时聚时散。”脸上浮现出一丝佩服的神色来,道:“这词用来形容乱世中人倒是贴切的很,先生定然是大有学问之人,某家倒是失敬了。”

“哪里哪里!”施树德不由得暗自警惕起来,他出身宫中,又曾经受天子信重,言行谈吐与常人实在差别太大,稍不留神,便会露出痕迹来,强笑道:“少时读过点书,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也就荒废了,胡诌了两句,见笑了。”

当时北方战乱,许多家道中落北方的世家大族的读书人只得逃往相对于比较安定的南方,历史上像这样的人在杨行密、钱缪、王审知等人的幕府中都有很多,那汉子见施树德不愿回答,也不追问,便笑道:“某家姓李名锐,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也好有个称呼。”

“不敢,在下姓施名树德,却不知壮士此次的目的地是哪里?”

此时渔船已经靠上了长江南岸,已经是润州地界,李锐纵身跳上岸来,便回过身来搀扶施树德,笑道:“杭州!也不瞒施先生了,某家本是安公旧部,安公被杀后,我受其恩重,去广陵收拾他与诸子的尸骸。如今诸事已经妥当,便赶往投奔镇海军节度使吕方吕相公。”

“原来与我是同路人。”施树德小心的上的岸来,心中暗忖道,李锐的身份他也猜出了六七分,只是不好捅破了,反而尴尬。口中却是赞道:“李壮士不忘旧主,行事高洁,有古人之风,在下佩服的紧。”

“知恩不报,与禽兽又有何异?”李锐昂然答道,脸上颇有自得之色,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里作别吧。”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且慢。”施树德伸手拦住李锐,笑道:“我此番也是往杭州去的,若是壮士不嫌麻烦,便带上我一程可否?”

李锐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会施树德,只见此人中等身材,面容寻常,与寻常客商并无什么区别,倒不像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必此人是听说自己曾在军中,想借助自己的武勇护送,想到这里,便笑道:“有甚么不可以的。”

于是施树德付了船资,两人便一同上路了,那李锐路上指点地势道路,河流何处较浅可以涉渡;何处山峦有缺口可潜越;何处水草丰茂,可以筑营歇息;何处地势狭窄,可以以奇兵扼守。施树德表面上只是唯唯而应,心中却是暗自好奇,他虽然未有经历兵事,可也历经艰辛,跋涉千里,并非那种居于深宫之中的宦官,以李锐所言与自己旧日所读过的兵法一一印证,竟然无一不符,显然眼前此人昔日在安仁义手下地位不低,像这等人物,为何要冒险渡江投靠吕方呢?施树德虽然已经决定前往杭州,可在投靠吕方之前多了解一点总有好处,想到这里,他便笑道:“李壮士,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施先生只管问,某家自当应答。”李锐正说得兴起,不假思索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