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的凝视着那张越变越大的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很容易,他知道,他只要继续爬回那卢苇从中,任凭这艘驶过,死亡就会很快到来。寒冷和饥饿几乎让他虚弱的如同新生的婴孩,更要命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他身上的箭伤,已经红肿,甚至灌脓。
每过一会,他就更加的虚弱一些,不会太久,他就会死了,死在这个寂静无名的小地方,他告诉自己。
也许没等他的伤口感染弄死他,他就会饿死,或者直接被冻死。
这里他找不到吃的,唯一能喝的只有冰冷的河水。他试图捕捞岸边经过的鱼,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他终于抓到一条。然后他迫不急待的就张口去咬下一块嚼吞起来。
可是当他咬到第二口的时候,却感觉嘴里的鱼肉有些不太对劲,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咬掉一块的鱼,只见咬开的鱼肚里,正有半截发白泡起的人的断指。
他一下子明白自己刚才吃到了什么,自小就是节帅公子的他何偿遇到这种事情,顿时感到胃部一阵痉孪,狂吐不止,最后连胆汗都吐出来了。
那条鱼再也吃不下了,他想,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吃鱼了。
那断指,说不定就是那场败仗中哪个死去的魏博将士握刀的手指!
既然不吃鱼会让他饿死,可他也许等不到饿死的时候了。他开始发烧,虚弱无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的卫士都在掩护他逃走时,被秦军追上斩杀了。
死了,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他一个。要不是当时他跳入黄河,说不定也早死了。
现在,他后悔万分。
攻打河阳太过顺利,让他忘记了小心。他不应当过河打天平镇的,天平军实际上就是秦军的附庸,于琄可是李璟的老丈人。自己却打郓州,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那几个该死的家伙,朱氏五兄弟?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几个无名小辈,却葬送了他的三万大军。
他已经逃过了黄河,就在北岸。只是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魏州境内,还是博州境内,或许,他是在德州境内,或者棣州境内?
他说不清楚战斗结束是在三天前还是四天前,但好几次他都发现有秦军小队拉网似的搜查而过。他们在河上划着船,在岸上骑着马,搜查着任何漏网之鱼。一旦发现,绝不可能逃离他们的追捕,只能沦为战俘。
芦苇荡里并不暖和,此时还是三月初,潮湿而又多雨,白天还算好些。可夜里却越来越冷,夜风不时的刮过,随之而来的是白茫茫的雾气,那会湿透他的全身,让他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