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神情阴暗了许多,自从决定开海禁以来,他对大明百余年来关于开海禁海一事非常关注,锦衣卫留存的许多文案资料也看了很多,朱厚照说的这些他其实都知道,只是听朱厚照的语气,开海禁一事比他想象中更艰难,难到连朱厚照这个皇帝都那么悲观。
秦堪明白,所有的阻力只为一个原因,那就是利益。
大明不像别的朝代那样有后戚,世家和门阀,经过宋元两朝的战乱洗礼,显赫千年的世家门阀早已没落,太祖朱元璋又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打下这座江山,这座江山就跟驴子的屁股似的被太祖他老人家狠狠烙上了一个“朱”字,所谓光棍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是朱元璋这种杀人如麻的老光棍,所以世家门阀在大明基本已经绝迹。唯一一个勉强称得上世家的,只有孔子的后代衍圣公一脉。
世家门阀没了,天下总有取而代之的阶级,权力不可能完全集中在皇帝手里,于是士子文官集团应运而生,一个掌握了权势的群体,不可能放过别的利益,权和钱总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都不能少。
勾结商贾暗里出海与藩国贸易,这便是文官们的利益,他们的利益比大明的国土更加神圣不可侵犯,谁动谁死。
秦堪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要动摇的,是无数文官士子的命脉,他以一人之力向整个阶级发出了挑战。
“陛下,世事难为,不能不为,开海禁的好处臣不必赘言,想必陛下也清楚,既然开海禁是一件于国有利之事,那么……”秦堪停顿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激昂起来:“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气魄!”朱厚照赞赏地点头:“说点有用的,你打算怎么做?”
“臣打算挨个儿拜访那些反对开海禁的大臣,一见面就跪下来抱着他们的大腿哭求,如果大臣们通情达理的话,臣跪两百多次差不多可以开海禁了……”
朱厚照目瞪口呆:“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不大现实,对吧?”
“何止不现实,简直是不要脸啊。”
秦堪笑了:“那么咱们何不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法子?既不用求人,也不用杀人,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然不觉地让开海禁成为朝堂诸臣不得不顺从的时势,那时不用咱们开口,大臣们会自动自觉地请开海禁。”
朱厚照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法子?”
“开海禁这个题目太大,臣以为眼下不如换个小题目,算是为开海禁打下伏笔,文官们可以勾结商贾造船出海,咱们也可以造船出海,海运的银子他们赚得,咱们自然也赚得,陛下试想,朝堂若人人与海运牵扯上关系,这种风气带到地方官府,最后带到民间,当秘密已不再是秘密,法令也不再是法令,所谓禁海一说,与废纸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