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是黄仁直的同乡,又是黄仁直推荐到张问面前的,所以和两人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当初他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酒瘾也犯得厉害,惨不堪言,幸亏有黄仁直这个同乡引荐找了份差事,日子才过得下去。他倒是没料到混了十来年竟混出人头地了,比考进士都容易……所以屁股正才是王道,跟对队伍最关键。
黄仁直摸了摸胡须说道:“以前我也没料到是熊廷弼,不过事情发生了之后一想倒是合情合理。贤弟想想,这几年朝廷倾全国之力平定辽东,这是多大的功绩,以后封侯封爵还不得论功行赏?可偏偏每次都是朱燮元在前面立功,熊廷弼在后面搞后勤,这次大人回京之后,仍旧这么安排。熊廷弼镇守辽东那么多年,总得设法扳回一次局面不是?”
沈敬听罢点点头:“上折子那个冯西,我查过档了,和熊廷弼是同乡,平日也有书信往来。熊廷弼在朝廷外边呆了那么多年,手段倒没有太生疏,用一个小官打头阵试探试探,成了功劳是他的,不成也罚不到他头上。”
“正是如此。”黄仁直捻着胡须,看着外面的路,已经到棋盘街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天启帝死了,信王在西北的浪头也快被杨鹤扑下去了。当今天下,满朝全是咱们的人,新军一百多万上下也全是咱们的人,都盼着开国论功行赏,天下大势一目了然。冯西上书张大人顺应天命登基的事儿,全天下都看着,大人的态度就是一个信号,不得让大人亲自拿主意么?”
沈敬脱口道:“要是大人问起咱们有什么建议,如何回答?”
黄仁直白了他一眼,说道:“贤弟老糊涂了么,事儿不是明摆着,当然是当着众人的面斥责冯西,然后不动声色升他的官。朝臣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眼见这么副情况,大伙儿还不明白?”
“老哥真是……老奸巨猾。”沈敬笑骂道。
他们在东华门下车,先去了内阁衙门,然后派人进去问张盈。过了许久,回来的人传来张盈的话:张问在老宅。
张问的老宅就是青石胡同里那所破旧的院子,是张家的祖宅。黄仁直等人只好又辗转赶去老宅。他们的马车行到青石胡同口,这胡同太窄,无法行大车,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冷清幽深的胡同,两旁的宅子大门多数没有向着胡同这边开,几乎看不见有人走动。张问发达之后就搬离了这里,两边的房屋照样破旧,突然有一众身穿华服的人走在其中,倒显得十分突兀不相称。
沈敬纳闷道:“大人到老宅来做什么?”
这时黄仁直突然作恍然状,压低声音道:“是了,前些日子不是死了遂平公主么?大人恐怕是因为这件事儿……”
沈敬看了一眼黄仁直,说道:“……大人不像那样的人吧?”
黄仁直瞪眼道:“难说。”
沈敬道:“如果真是为这事,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后宫佳丽三千,没两日就忘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理是这么个理儿……”黄仁直突然揶揄地笑道,“对了,听说老弟新纳了个小的?看不出老弟还老当益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