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坐在原处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林维桢停在拐角处,听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交代着什么,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林维桢神情比医生更严肃。
何清第一次恨不得跳过二十多岁的时光,恨不得一下子成为真正的医生。林维桢走过来的时候映在他的眼睛里,瘦了些,精神不太好,躯壳是乐观的,包裹着落寞、无望,和一切悲伤的情绪。
“没事了,”林维桢重新坐下,朝何清看过去,“你晚上住哪儿?”
何清想留下来陪他,但没什么资格,许盈就在病房里面。
何清是外人。
“姜枫在附近宾馆,”何清尽可能让语气平静,又看了看表,“我再待一会儿……行吗?”
他很少用这种不自信的、询问的语调,显得过于小心翼翼,林维桢说“好”,何清才伸开手臂,把他揽的近了些。
这个似是而非的拥抱他们都盼了很久。
“一定要……”何清压低声音,嗓子有些哑,“一定要休学?”
果决,隐秘。何清一无所知。
林维桢抬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散了。何清既然能追到这儿,知道他交了休学申请也不是难事。
瞒不住,但是想逃避,林维桢一贯的风格。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又不知道怎么改变,如果何清不来,他也会是一夜无眠,等着最后的审判。
“我姨夫是生意人,”林维桢低声道,“上个月公司出了问题,算是……债务危机了,挺严重的。等小姨做完手术,他还得回去处理一堆事儿,再说……钱到了医院,就不是钱了。”
大病是碎钞机。
何清没吭声。体检筛查出的癌症的确有治愈的希望,但后期用药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担得起。
“张子轩还不知道,”林维桢说,“他高三了,后面……等他知道了,我陪他住吧。”
何清忽地闷声道:“为什么?”
林维桢朝他看过去,四目相对时何清眼眶是红的。
“他还小啊,”林维桢试图笑一下,但失败了,“小姨陪读一年了,等情况稳定了,看看后续是回去还是住院,确定了再告诉他。”
何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为什么要你休学。
我们高中也住校,都是自己过的。
这话说出来太冷血,只是何清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他心里那杆秤全写着林维桢的名字。
养育之恩越过十年光阴,走到今天是浓重的亏欠,何况他本就不是太会为自己考虑的人。何清要为他考虑,却不能替他选。
太拗了,两个人一样拗。明明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却都不愿意妥协,不愿被说服。一道鸿沟卡在久违的拥抱之间,林维桢想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