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坐于殿内,汗流浃背,本以为皇帝会争执一番,至少会仗着殿前司而反抗,不想她简单放弃,不知与大长公主说了什么,就回福宁殿而去,整日不出,就连殿前司也很安静。
眼下的局势很明朗,要么在宗室中择立新君,要么就是拥大长公主登位。宗室子弟良莠不齐,一时难以抉择,倒不如殿内端坐的元乔来得合适。
再者元乔一番筹谋,也未必没有登位问鼎的心思,他二人跟随元乔多年,知她秉性与心计,唯有她来问鼎,于大宋而言,才是最好的抉择。
只是话如何出口,却是难事,眼下以皇帝染恙为由唬住天下人,可终究是要择立新君的。
元乔自从福宁殿回来一言不发,苏魏二人待她恭谨更胜往昔,她明其心,而不愿承其意,时间在指尖流逝,她不得不道:“实不相瞒,孤确有新帝人选,可人失踪了。”
苏闻起身揖礼:“不知殿下择的是何人?”
“庶人元淮,按理他是先帝侄子,血脉也算亲近。”元乔道。
当年先帝废黜兄弟爵位,并非隐秘之事,苏魏二人记忆犹新,唏嘘不语。
几近亥时,宫门已关,元乔命人去收拾宫殿让两位宰执歇息,自己趁着无事踱步去了福宁殿。
远远看去,灯火早就熄了,往日热闹的宫殿,今夜添了几分萧条冷清,让人不由想到冷宫,元乔自己提着灯走近,落霞尽职地守在廊下。
她见到元乔,如旧日般揖礼,恭敬道:“她歇下了。”
就连落霞都不知该怎么称呼元莞,她伺候元莞十多年,对元莞的性子也知晓些许,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虽说不怨大长公主,可往日里信任有加的人,陡然心生背叛,是人都会觉得难以承受。
元乔将灯火递给落霞,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才问:“永安侯今日过来,可曾说了什么?”
“奴在熬粥,回来时永安侯恰好离开,并未听到二人说什么。”落霞回道。
元乔知趣,不问了。今日之事,元莞想必早就察觉,却坦然面对,对她说,不想同她争罢了。
不想同她争……元乔心口堵着厉害,深深呼吸才觉得好受,她望着紧闭的殿门,脚步黏在地下,竟迈不动分毫。
落霞不知何故,见大长公主站立良久,不走也不进,她不敢多言,跟着站立。
站立许久之后,她腿脚发麻,却见元乔的背影中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哀伤。
雨夜冷风,吹得人遍体生寒,元乔好久未曾有过这般迷茫、惶恐又不知所措的情绪,看着那道殿门,她恍惚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元莞道她之所求,不过是大宋基业,自己无愧于心。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想来可笑,这么多年来,她将先帝的话当作圣言,辅佐元莞,也无旁的心思,如今又亲手拉下她。
筹谋之际,她犹在想,将事情办得妥帖,元莞虽做不成皇帝,可什么都不会缺,十七岁的少女恣意,也是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