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也没开始啊,官府这时派人来做什么?”西海又好奇的问道。
“你外地后生有所不知。唉,官府派人来管春耕做什么?地早就归了官府大官。这个时节以前哪里能出来捕鱼?可是现在有什么法子,不打渔就活不下去。为了省要交的赋税,家里的土地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都投靠到了达官贵人名下,可一年分到手的粮食,也不够家里人吃的,更别说要服的徭役,其他摊派的税收。”
张阿大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讲开了,仿佛要将生活中的那些苦难一并倾倒出来。
“这条河养育了老汉的祖祖辈辈,可现在老汉做的这些有违天道的事,只怕这河里,再也长不出鱼虾喽。”
“老人家,您说的徭役,赋税,都要交哪些名目?江南去年不是粮食欠收,朝廷免了许多赋税吗?”肃王走上前,拧眉问道。
“欠收?别的不说,这越县年年风调雨顺,这里河流数不清的多,可从来没有发过大水,去年可是丰年,每亩地还多收了那么个三五斗,可是交完租子,丰年粮贱,卖不上价钱,不卖吧,变现的银钱又交不上。
夫役,兵役,斗子,掏子,栏头,称子等等这些都要出力,没有人力的,就得拿银子出来去抵,老汉活了这把年纪,至今都不知道这些徭役究竟是什么名堂。还有那折变,杂变,和粜等等,赋税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只怕老汉子孙万代都交不清喽。”
肃王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好多种徭役与赋税,朝廷早就下令革除了。
像杂变,还是前朝的前朝末期皇帝荒淫无度,巧立名目加出来的税收,在前朝开国之初就革除了,没想到大周立国近两百年,居然听到了这样的赋税名目。
告别了张阿大,肃王一行又去了几个村子,得来的说法都大同小异。
………………。
杭城码头,江南道转运使梁正道领着官员,等了许久,才等到肃王乘坐的官船。
梁正道见到为首出来的肃王,忙迎了上去。
“下官见过王爷,王爷这一路辛苦了。”
“哈哈梁漕司无需多礼,我也不过是奉圣上之命走这一趟,何来辛苦之说。”
肃王大步下船,走过去拍拍梁正道的肩膀,极为随意与和气的与他寒暄。
又与随行的官员打过招呼后,由梁正道领着,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去了转运使衙门。
待喝过几盏茶,随意聊了些杭城风俗之后,梁正道才说起了正事。
“得知王爷代圣上出巡后,下官就一直盼着,盼王爷能到江南道看看,去年因江南道纳税粮的事,下官没有少收到御史参揍,唉,说实在的,下官也有苦难言。”
肃王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微笑聆听着他的诉苦。
“这老天不赏人饭吃,下官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圣上体恤百姓,下官当着大周的官,更不能有违圣意,总不能断了百姓的活路,强行纳粮,这不是生生逼着他们反么?”
“梁漕司的为难我都明白。只是圣上有令不得不尊,今日也不早了,漕司可将那些账册准备妥当?早点查完,我还得回驿站歇息,这些天一直在船上,如今下了地,走路都觉得在摇晃。”肃王放下茶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毫不避讳的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