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应了声“是”,转身便带笑之往里走。笑之虽然不怕生,但自幼跟着唐宁慧长大,事事都经唐宁慧的手,便拉着宁慧的袖子不肯放,道:“娘,我要你帮我洗澡。”
唐宁慧刚要答应,曾连同已道:“笑之,乖。你先洗澡。你娘跟我有事情要谈。很快便好,等下便来寻你。”
王妈极有眼力见儿,见曾连同这么一说,便哄着笑之道:“来,小少爷。瓷浴缸里头啊,还有小鸭子陪着你一起洗澡呢?”笑之:“小鸭子?”王妈:“是啊,来,跟着王妈瞧瞧去。看看你喜不喜欢那几只小鸭子?”
就这么地半哄半骗地把笑之抱进了屋子。唐宁慧只怕他就这样把笑之给抱走了,别过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去给笑之洗澡。”
才走一步,手臂便被曾连同握住了,曾连同沉声道:“唐宁慧。”语声里头显然已经饱含了怒意。
唐宁慧抬眸与他对视:“曾连同,滴血验亲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若验出来笑之不是你的骨ròu,你便不会再来骚扰我们母子的。”
曾连同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不错,我的确是这么答应过你的。”
唐宁慧道:“那日已经验出来了。你也看到结果了:笑之不是你的孩子。那你现在这样帮我们弄到这里,到底要作什么?”
曾连同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那么宁慧,笑之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说是,我自然对笑之疼之爱之。你若说不是……”曾连同的目光垂了下来,落在腰畔的配枪上:“我一枪蹦了他。”
唐宁慧粉脸一白,语无伦次:“你……你……”
曾连同瞧她急得手足无措地模样,微笑了出来:“宁慧,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这种情况下,唐宁慧自然无可奈何,她恨恨别过头,不肯说话。
曾连同缓下了声音:“宁慧,笑之是我的骨ròu,这是不容商榷的事实。”与他一模一样的耳朵,鼻子和眼睛,似从他身下摘下来安到笑之身上的。只一眼,曾连同便肯定了笑之是他的骨ròu。因为血脉相连,笑之每次望着他的时候,与他亲近的时候,他只觉得心底一片柔和温软。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曾连同:“宁慧,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不想对你和笑之用强。我若不是依了你,将计就计,怎么把你骗来这鹿州。”
唐宁慧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鹿州?若是我去安阳或者清德呢?”
曾连同闻言,淡淡地笑:“无论你买到去什么地方的火车票,你上的车,都只会到鹿州。再说了,鹿州是你母亲的娘家,你来鹿州的几率是最大的。”
他竟然还记得当年她说过的话。唐宁慧莫名地怔了怔,胸口一时间酸楚莫辨。
事到如今,唐宁慧亦直言不讳:“你是怎么发觉我骗你的?”曾连同站在一旁,隔了许久才道:“加入盐醋可以使不同血液相互凝固。而加入石灰水,便会使血液相溶。清朝康熙年间的纪晓岚便在书中曾有记载。而我当初在国外留洋的时候,亦特地与同学们做过科学实验验证。”曾连同的声音隐隐落寞。
很久以后,唐宁慧才知道,滴血验亲曾经同样发生在曾连同身上。而且同样的,他的血液也与他的爹曾万山不相溶,而他娘便是因这滴血验亲之事而去世的。
曾连同低声:“宁慧,你与笑之好好在这里住下,我……我……”他想说我会好好待你们的。可是忆起过往,他发觉自己居然无法把这几个字说出口。
当年确实是他利用了她。这是不用争辩的事实。不过当初,他从没想过骗她成亲的。可是当她大雨滂沱中一路跑来,哆嗦地站在他面前,脸色雪白,牙齿颤抖地对他说:“连同。我大娘要把我送去给人作妾。”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头针扎般地疼。
他一把拥住了她。然后便一路地骗了下去,连回鹿州的日期也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柳宗亮的人马发现了他的行踪。他仓促离开了宁州。临行前,他命宁州的人为她打点好一切。可是这次才发现,那人根本未去打点。若不是周璐,她和笑之便真如她所说的,早不在人间了。
唐宁慧一直不说话。曾连同:“你去屋子陪笑之吧。我要出去一趟,晚些便回来。”曾连同走了几步,转身:“对了,我再不想听笑之喊我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