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由一惊,“娘娘?”
云梧听见声音,转头便见嘉妃捂着隆起的小腹,嘴唇发白,显然是痛得紧了。
云梧变了脸色,“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她看着嘉妃的面色,不由眉头紧皱,劝道,“你有孕在身,不参与举哀情有可原,不若跟皇上求个恩典吧。”
嘉妃在正月时被诊出了身孕,到如今虽说胎已坐稳,可举哀并不是轻松活计,特别是皇后崩逝这样的大丧,普通人都会觉得累,更别提有孕在身的弱女子了。
说起来也不知嘉妃是不是和皇后八字犯冲,当初四阿哥出生,正赶上永琏夭折不久,八阿哥出生赶上永琮出生不久,如今这一胎,又赶上永琮皇后相继去世。嘉妃苦笑,永璜和永璋刚被斥责过,她怎么敢冒着被乾隆迁怒的风险提要求?万一皇上迁怒腹中孩儿可如何是好?
她摇了摇头,“无碍,已经缓过劲儿了,我坚持得住。”
纯贵妃离得近,正好听见二人的交谈,想起永璋被训斥的事儿,不由感同身受,撇 了撇嘴,想着便嘟囔了一句“唉,皇上可真是……”
“真是”后面是什么,她没讲出口,可神情已经说了个明白。云梧默然,对嘉妃低声道:“回头叫太医给你开些安胎药,你按时服用才是。你要记得,若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受不受他汗阿玛宠爱都没用——先帝敦肃皇贵妃怀皇九子的时候便是因为遇上圣祖大丧,举哀行礼动了胎气,以致皇九子七个月早产夭折,你也要当心啊。”
嘉妃心中一暖,“是,多谢娘娘。”
有这一遭,云梧不免对四处迁怒的乾隆有了意见,再见到乾隆的时候,总要颇怀恶意地腹诽,乾隆如此伤心,说不得只是因为心心念念的元后嫡子彻底梦碎,再也当不了他所谓的“千古完人”了。然而一段时间看下来,饶是云梧也不得不承认,乾隆的确是在为皇后离去本身而伤心。
先说丧仪,清朝皇后的丧仪自孝诚仁皇后以后规格都不高,因为孝诚仁皇后崩逝之时正值三藩之乱,康熙担心外省官员服丧会引发不必要的混乱,便免去了外省一切丧仪,自此直到孝敬宪皇后的丧仪都是循此例而行。然而到了孝贤皇后,丧仪没有依照旧例,而是援引了大明会典,即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崩逝而服丧,这还是大清入关头一遭,乾隆更是破天荒的服缟十二日、服素两月。
再说皇后崩逝于青雀舫,乾隆居然要把整条船运回京城。青雀舫体积很大,卡在城门运不进城,哪怕拆毁了两扇大门也没用,乾隆大手一挥,把城楼也给朕拆掉!幸亏最后礼部尚书海望想出了办法,他使人架起木轨,又在木轨上铺了菜叶做润滑,动用了上千人夫,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把青雀舫运进了城。
不仅是青雀舫,皇后生前居住的长春宫也被乾隆下令封存,不许再住人,凡是皇后用过的东西,包括奁具首饰、衣物器皿等全部保持原样。皇后的衣冠朝珠也被供奉在此,每年腊月二十五和忌辰,乾隆都要亲临凭吊。
皇后梓宫暂安景山观德殿以及静安庄期间,乾隆三天两头跑去奠酒,后来皇后梓宫奉安裕陵,哪怕路途遥远,乾隆平均每个月也要去两三次,有什么事都要去跟皇后说一说 。
至于作诗哀念就不用说了,乾隆一生四万多首诗,大部分水平极差,写得还不错的只有悼念孝贤皇后的那一两百首——不错在哪儿呢?四个字,真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