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水云天已经关闭,其他人大概已经走光了。
有人救了他们,反正命已经保住了,有一个天地间头一号的冤种留下了他们的命,他们应该大笑着她是个傻瓜,就像是前世的朝太初他们那样——
他们一定觉得,她蠢透了。
说不定她要是死在了水云天里面,外面的人还会嘲笑她。
就像是前世那样,牺牲了又如何呢?
她失去了一个个重要的东西,却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样也好。
她就可以对人族彻底失望。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她就做一个不仁的天道,又如何?
她站在巨树之上,听着呼啸的风刮过耳畔,只觉得心中空空如也。
黑夜即将吞噬整个水云天的时候,她空洞的视线突然间凝固住了。
她朝着远处望去,却看见了天的尽头,燃起了一道不灭的天光。
那道她劈开的裂缝,竟然还没有关闭!
他们没有走。
却见那天光之下,全是人。
是这些密密麻麻的人,顶住了水云天的最后一线天光,抵抗住了天地关合的巨力!
她愣住了。
风吹起了她的黑发。
她垂下了眸子。
她想:阿菩、阿娘,是对是错,她分不清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
她手中的那个小盒子里的灰烬当中,突然间传来了颤抖的动静。
——只见那灰烬当中,那块浑圆的补天石上,出现一片小小的嫩芽!
是一棵小小的菩提树!
她愣住了:“阿娘?”
菩提树舒展着叶片,慢慢地把灰烬顶开,精神抖擞地冒出了头来。
她眨了眨眼睛,那菩提小树没有消失!
它甚至还舒展了叶片,拱了拱了她的掌心。
有绿色菩提之气,像是在温柔地抚摸她。
她眨了眨眼。
阿菩的八千年生死大劫,在百年前结束了么?
不,大劫从未结束。
一直到这一刻,菩提神树才真正地渡劫成功,重获新生!
可是她甚至还来不及去摸一摸神树的叶子,下一秒,整个水云天开始了剧烈的震颤!旧的菩提树轰然坍塌,整个世界失去了最后一根支柱,开始疯狂地坍塌。
一股巨力,猛地朝着那些顶住缝隙的人,压了下去!
朝今岁神色一凝,立马提着昆仑剑,如同一只划破黑夜的白色雨燕,朝着那道缝隙急掠过去!
但是下一秒,时间定格了。
人们脸上的表情都定格、天地间的塌陷停滞、碎石子和焚烧的灰烬都凝固在了半空中,整个水云天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周围的风景快速地变幻。
水云天里的所有人,出现在了另外一个空间。
她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动手啊。
修罗道只收纳不入轮回的亡魂。
魔神无情道:“天道,你回归后,自也会无欲无求,斩断情丝。”
其他人是在菩提神树的三千小世界里迷失了自我——
“吾即燕雪衣,为何要区分得那样清楚?”
魔神要是真的是这样的存在,他上一世还可能灭世么?
魔神金色的眸子凝固住了,面无表情地把她从身上丢了下去,径直朝着修罗道的深处走去。
“是因为燕燕,对么?”
那眼前的这个人,还算是“燕雪衣”么?
魔神一甩袖,可是她就像是一只灵雀,矫健地避开。
气氛凝滞住了。
赌这个恢复了所有转世记忆的魔神,还有七情六欲,还是她的燕燕!
她冰冷而颤抖的唇贴上了他的薄唇,一个柔软,一个坚毅,像是在吻一座雕像。
“你刚刚说了,要回归,你才会斩去七情六欲。”
“你不把他还给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死死缠着你!”
他一直垂着的,赤金色的眸子凝固住了。
仿佛她要再这样冒犯他,他就会随时要了他的命似的。
水云天这样独立的小世界,既不在五行中、也不在天道的管辖内,在这种地方死去的人也不了轮回,只能入修罗道。
魔神赤金色的眸子盯住了她:“你在找死。”
她知道他要是真的动手,在修罗道里,她没有半分胜算。
他是魔神,不是燕雪衣。
没人知道魔神转了多少世。
能和修罗道抢人的,只有天道。
她听到他这样说,面上最后一丝的血色也消失了,她死死盯着魔神,一字一句道:
魔神不看她,停下了脚步,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道: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再次死死地盯住了魔神,开口道:“燕燕呢?”
不,他是魔神,装什么慈悲为怀、大局为重的样子!
她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于是,她就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
不仅要激怒他——
“天道,他不过是吾的若干转世之一。”
她抓紧了他的衣领,再次把他拉进。
他究竟是迷失了自我,还是找到了自我?
她冷笑一声:“我就要激怒你。”
魔神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他没有回吻,薄唇也无动于衷。
她的眸子颤了颤,抓住他领子的手微微地松开。
他的眸子不是熟悉的黑色,而是毫无感情的赤金色,被这样一双金眸盯住的时候,仿佛被一只庞然的古神俯瞰;他的魔角完整、没有任何的残缺,上面还有淡淡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美丽而邪恶的艺术品;他周身的气息十分恐怖,一举一动,仿佛可以带起天地间的震颤。
终于,她远远地在岩浆河流的彼岸,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魔族。
魔神说的没错,一开始系统让她接近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魔神的转世。
她在提神树里面漂流的数年,唯一的锚点,就是燕燕。
那心跳的律动,明显变快了。
她还冲了过去,像是一只飞鸟一般穿过业火,撞入他的怀中,拽住了他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气氛空前地凝滞了。
仿佛这样热烈的吻,也不能让他有片刻的动容。
他早该在她抓他衣领的时候,就把她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