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经验,他宁愿挨冻,也不穿着鞋子睡觉,每次都是宝贝似地把鞋子抱在怀里或者放在头下当枕头——谁知有没有好命再碰到醉酒的官兵,而且还那么轻易的让他脱下靴子,还顺手拿走钱袋。
谢行远踮起脚尖,蹦蹦跳跳的绕过地下熟睡的人们,斜靠在门框上,穿上鞋子,开始了新一天的觅食路程。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双手抱胸,缩着脖子,低着头,蓬乱的头发披在前面,当然这只能让别人看不见他的脸,而他还是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表面上他看起来摇摇晃晃,永远一副没有睡醒,快要饿死的瘦猴模样,可实际上他一直都非常警觉的关注地面上的任何东西,从闪亮的钱币到角落里的残羹剩饭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他曾经异想天开的许愿,路上行人的口袋都有窟窿,那么他每天只需要蹲在街头捡银子就好,不用那么难堪的乞食,老天似乎挺眷顾他,好几次都随愿让他捡到了细碎金银,这是昏暗日子里少有的几抹亮色,正因为那几次的偶然,让他可以有段时间不用出去乞讨,像野狗一样混迹街头寻觅吃食,这种机遇,让他觉得冥冥之中,会有些什么在等着他,只要没有被饿死、冻死、打死,他就有可能的等到他的娘子息昔,明知深陷淤泥不能自拔,却还能躺在烂泥里欣赏风景的秉性。
今天早上的运气很不好,街道上除了几滩新鲜的马粪外,什么都没有,远处东方天色慢慢亮堂起来,城门已经打开,陆续有车马进城。
谢行远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步行在消耗他的体力,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人流多了再说,在这样走下去,他就要饿昏在街头了。主意拿定,他朝着杭州城最热闹的湖泊——西湖走去,天亮后那里的码头会有大量的货物流动,说不定可以漏下些东西。
正值昼夜交替之际,天色略显昏暗,初春的凌晨仍然有些寒冷,谢行远看见石拱桥上有个漆黑的人影站在桥中间,初春的微风吹动发带,四处飘扬。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谢行远才晃到桥头,白天终于驱赶了黑夜,天色慢慢亮起来,隔着轻薄的晓雾,他看见一直站在桥中间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旧斗篷的少年,定定的看着脚下的河水,兜帽垂在后背,头发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在头顶。
突然,少年身体往前一探,双脚离地,半个身子都悬在桥外!
“不要跳啊!有事好商量!”谢行远情急之下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抱住少年往后拖,青石板铺就的桥面被露水湿透,双双后仰,摔倒在地。少年躺在他身上,并没有怎样,而谢行远却是结结实实的倒在冷硬的石板上,后脑一热,估计是出血了。
“哎呀!”一身惨叫惊飞了晨起的鸟儿,谢行远捂着受伤的后脑勺,
“你干嘛?!”黑斗篷的少年退后几步,怒气冲冲质问道。
“正是好心没好报,我看见你要跳水轻生,拖住你保命,你还反过来问我?!”谢行远怒气更盛,“早知道就让你跳下去就好,你看,你看看,我的头见血了!”
少年莫名其妙四处张望,“谁要轻生了?”
“你刚才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又突然往河里扑,不是跳河轻生,这么冷的天,难道是要游泳啊!”谢行远望着手上的血迹,忿忿的说道,今天出门就见血,大势不妙。
“哦!”少年反而展颜一笑,走到谢行远面前,“你如果喝了一坛酒,会不会醉?”
“有时候会。”谢行远诧异的舔舔干裂的嘴唇。
“那你喝完酒后还要坐在大篷车里颠簸四个时辰,你会不会吐?”少年继续问道。
“会啊。”谢行远一愣,闻着少年身上飘出淡淡的酒味,焕然大悟,“你刚才是要吐啊!”
“是啊,你真是个疯子,我怎么可能会……恩,”少年停顿了一下,像是嘲笑似的加重语气,提起了谢行远反复提起的词,“轻生呢。”
“我走了,以后可别突然在身后出现,我还以为是打劫呢。”少年抽了抽鼻子,转头欲走。
“喂,等等,你是不是认识我?”谢行远跳起来叫道。
“想不到仙界文曲星官法力全失,落魄如此,都没看清我这个小小的蔷薇花神孟霄潇。”少年摇身一变,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你真的不应该和我们芳主抢老婆的。”
“是你?”谢行远忿然道:“息昔这一世是我的妻子!令狐晞这个混蛋使诈逼走了她!”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啊!”孟霄潇摇摇头,“如此我就帮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