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珈和两年没见宁安颖,最开始对她还有些生疏了,可是这周几乎天天在医院里见面,渐渐的找回了一点当年的亲近,毕竟宁安颖出国的时候她已经十一岁了,早就记事了。于是宁安颖这个反应的时候宁珈和还轻声安慰她:“姐姐,妈妈说爷爷年纪这么大去世,是喜丧,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宁安颖看着躺在病床上盖着白布的轮廓,低声如蚊呐一般:“我怎么会难过呢?”
不知道站着的几人里,究竟能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他难过的,宁老夫人显然不是其中一个,在医生刚刚宣布没多久,她就理了理衣服,一副宁家大家长的模样看着他们,特别是深深的望了一眼宁安颖:“好了,接下来就是葬礼的事了。”
宁安颖尚且没有反应,宁杰兴面皮抽动了一下,对着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护士说道:“老夫人身体不好,扶她去休息。”
这些护士本来就是专门照顾宁老夫人的,宁老夫人精神失常,没有自理能力,以前她们是听宁老爷子的话,现在当然是听宁先生的话了,于是她们便上前扶着她就想出去。
宁老夫人大力挣扎起来,大叫道:“你们干什么!”又蹬着脚对宁杰兴大声说道:“我是你妈!我精神很好,不用休息。”
蒋沁平常不让龙凤胎与宁老夫人接触,甚至很少让他们去疗养院探望,除非丈夫回到b市,面子上过不去才带着去疗养院意思一下。因此宁老夫人幼年在龙凤胎脑海里留下的印象找就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她的精神有问题,不能接回家里来。
于是蒋沁见到这一幕连忙把他们带出去,倒是龙凤胎出去的时候还不断的转头往这里看,这个就是他们的奶奶吗?果然是生病了的样子。
宁杰兴一向是个孝子,他不止一次的提过将母亲接回家修养,现在的举动倒是出乎了蒋沁的意料,他不容反驳的对着宁老夫人说道:“妈,你回去好好休息,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宁杰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冰冷坚定的眼神看过她,宁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可是她心头最大的一根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儿子的身份。她望向宁老爷子躺着的那张病床,突然想起来他刚刚死,顿时激动起来:“杰兴,快烧了他,记得快烧了他。”
这个样子,能让谁相信他们是五十多年的夫妻呢?宁杰兴站在他父亲的病床前,伸手握住了那只枯瘦如柴、逐渐冰凉的手,在心里问:那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后悔过?
宁老爷子再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了,宁杰兴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内心充满了愧疚,而这一份愧疚,随着宁老夫人越来越过分的举动,会愈加深刻,蚕食着他的内心。
七天后,宁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公墓举行,之后便会火化,宁老爷子的同一辈几乎就剩他一个,来的寥寥无几,还都是在家属的搀扶下前来的,他们也都老了。在他手上提拔起来的后辈和宁杰兴的同僚倒是来的不少,大家对宁老爷子的遗体三鞠躬,然后绕行三圈后对着宁家人告别,离开前纷纷慰问安抚节哀之类的话。
宁安颖则是跟着宁家人一起鞠躬回礼,宁老夫人眼里又闪过了当时面对弥留宁老爷子时的那种异样的光彩。她对着几个没离开的人道:“我们老爷子,平时最疼爱的就是我们家收养来的大孙女宁安颖了。”
她这么一句话,将在场所有的人都打蒙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还有,宁家的大孙女是收养来的?没听说过啊。
宁老夫人抹着眼泪:“珈和诩和还没出生的时候,安颖是我们老爷子看着长大的,就当成亲孙女一样,这次重病了怕自己撑不过去,连夜打了电话让在国外的安颖回来,还好赶上了,不然我们老爷子真是死不瞑目。”她越说越激动,宁杰兴居然还拉不住她:“我们老爷子还说让安颖满十八岁后就离家自立,怕她吃苦又特地留了一套房子给她,为了一个收养的孩子,也是仁至义尽了。”
蒋沁气的直发抖,宁杰兴脸色铁青,站在了宁老夫人的面前对着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道歉:“家母精神失常,长年在医院疗养,常常说胡话,诸位勿怪。”
大家都打着哈哈说没什么,然后原本要说的寒暄也不说了,用更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不过宁安颖居然不是宁家亲生的孩子?他们不是嘴碎会宣扬别人家世的人,不过最应该瞒着的人显然是瞒不住了,他们离开前还想要看一眼宁家大孙女的神色,不过她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出来。
很快,会堂里就只剩下宁家人了,宁老夫人指责的对着宁杰兴说道:“你不应该拦着我的,我说的是实话,”她指着宁安颖说道:“她跟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的话你们去医院验血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