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笑了笑,“不会后悔吧?”
他眨着眼睛看她,“我有你,后悔什么?”
她脸上又是一红,只说:“听她自己的意思吧,要是愿意,就放她超生去。我瞧她在府里也孤寂得很,几次见面,她连话都不怎么说。”
他迟迟的,因为从来不关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现在跟前的人就够他cao心的,哪里有闲心管那个。明天就要启程了,回头让人传话回去,请老太太看着办,趁着年轻,别耽误了人家。
今晚上大月亮鲜洁可爱,真正清辉满乾坤,不挑灯笼也能看清路。两个人并肩走着,心里一片宁静。一直踽踽独行,忽然有了伴儿,相依为命的感觉,不懂情的人体会不到。他总是不停看她,生怕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婉婉,明天还是这样,不会变卦吧?”
她咬着唇不说话,他一再问,她嗔怪起来,“好啰嗦样式!我又不糊涂,今儿一个样,明儿又一个样!”
他放心了,喜滋滋地,把她的手扣在掌心里。
可惜路太近,很快就到了,铜环和小酉等在檐下,见人影到了垂花门上,忙匆匆迎了出来。
他不好说什么,放开了她的手,“让余栖遐跟着吧,他可以骑马,我陪你坐车。”
她抬起眼来,脸上仍有腼腆之色,“回头洗衣裳什么的,不方便。”
“有我。”他把嗓子压低了,“我替你洗衣裳,不叫别人动手。”
婉婉心里一阵阵甜上来,老天爷,这种情形,真要把人溺死了。他等她答应,她点了点头,“话是你说的,回头不许耍赖。”
两个婢女已经到了,齐齐朝他纳福,她们肃下去,他飞快抱了她一下,“不耍赖。”退后两步,朝她挥了挥手。
这点小动作她们自然都看见了,铜环和小酉面面相觑,婉婉无地自容。他倒大方,正色吩咐:“伺候殿下早早安置,明儿要上路的。”
铜环和小酉应个是,上来扶她回寝宫,走了一段,身后又响起《鹧鸪飞》来。婉婉眼前浮起那片天青,漾啊漾的,和苍穹连成了一片。
☆、第44章 不干风月
次日上路,马车小巧轻便,不像她以前的玉辇,那么华贵笨重。
他贴身随侍的戈什哈有好几人,起先都坐在马背上,见她出门来,立刻下马,扫袖打千儿:“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她说免礼,马车前站着的人看见她着男装,眼里一片惊艳之色。她穿月白色银丝暗纹曳撒,腰上束玉带,头上戴金冠,分明是姑娘的脸,穿上男装也不能混淆视听。不过英姿还是有些飒慡的,因为要和这身打扮相配,迈很大的步子,一把折扇刮擦刮擦地乱摇,不像风流少年,像赌坊里下注的大爷。
他发笑,“做什么这样?”
她说行动方便,回身对铜环和小酉道:“瞧瞧这么多人呢,不要紧的。你们在家等我,不许乱跑,看好庭院。”
铜环向她欠身,“殿下一路小心,有什么就吩咐余承奉,千万别贪玩儿,一个人走散了。那地方怪怕人的,流民鼻子挨着眼睛,谁也不知道谁,记着了?”
她说好,“都记住了。”他来搀她,她往上一蹦,钻进了车里。
走陆路出远门,这还是第一次,她满心好奇,趴在窗上只管往外看。路面不平整,有时候轧到瓦砾石子,便重重一颠簸。他不断催促她坐好,她不听,终于咚地一声撞了头,咧着嘴,几乎要哭起来。
他忙来看,一手摁着伤处替她揉搓,蹙眉道:“南苑短了钱,官道已经好几年没修了,上回又连着下了半个月大雨,难免坑洼。你要听话,乖乖坐着,回头让沙子迷了眼,受罪的可是自己。”
她怅然,“怎么连修路的钱也没了,全拿来赈济灾民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偌大的南苑被掏空了,最后岂不连累江南百姓?”
他说正是,“人不断涌入,可又不能见死不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她沉吟了下,咬牙道:“连上三道奏疏,请内阁拿主意,或是赈灾或是疏导,他们得有个详尽的说法儿。再者人数也得控制,各要道派兵把守,不能再流入南苑了。力挽狂澜,也得自己力所能及,倘或救了这头害了那头,到底这事儿还是办砸了。”
她有这样的决心,真让他始料未及,他以为她心慈面软,难免妇人之仁,没想到她当断则断,这点果真合他的脾胃。他有意试探她,“可惜藩王不能屯兵,要设关卡,终究还需手上有人才好。”
她看了他一眼,“属不属屯兵,得看人数。我记得郡王不得过一千,藩王不得过五千,拉拉杂杂的侍卫缇骑凑起来,守住怀宁一线应当不成问题。剩下的,就交由各州县承办吧,能帮则帮,不能帮的也不能硬扛。既然倾囊相助,便已经尽了全力了……只是究竟哪里来这么多的流民,竟叫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