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丹轻轻嗤笑一声:“卢大人太客气了。皇上今日召在下过来,该不是听在下品评书画的吧?”
元丰冷哼一声:“不错。朕有正事要与你商量。”
柳子丹哈哈一笑:“皇上太抬举我这个阶下囚了,说什么商量……倒不如直接下旨来得痛快!”
元丰觉得他的口气十足像远在独州的风定尘,更是怒得牙痒,索性也不再摆什么客套模样,冷冷道:“说得不错,朕根本不必费这番工夫。想必风定尘也对你说过了,朕准备送你回西定登位,你准备准备,这几日就动身吧。”
柳子丹轻笑道:“皇上当真如此有把握?就不怕在下回了西定,不再听皇上的吩咐?”
元丰目中寒光一闪,森然道:“不要以为蔓陀花产自东平,就觉得可以摆脱朕了。告诉你,蔓陀散是中元皇室传下来的秘方,非每代帝王不可知。东平虽是蔓陀花的产地,却制不出这蔓陀散。这断药的滋味,你也尝过了,若想再试一次,朕也可成全你!”
柳子丹狠狠盯着他,眼中闪过愤怒不甘,最终还是勉强忍了下去,冷冷道:“皇上愿意助我登位,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在下有言在先,无论如何,不得过份伤害西定百姓。”
元丰见他示弱,心中大是得意,道:“只要你听朕的吩咐,西定百姓与朕的臣民等同,朕自然不会伤害他们。”照他的安排,西定未来便是中元属国,西定的百姓,自然也就是中原的百姓了。
柳子丹微微叹息,不再多说,转身进了软轿。元丰面上带笑,道:“来人,传御前侍卫邢十二贴身保护九皇子,前往独州,若是九皇子有什么闪失,朕唯他是问。”软轿里哼了一声,冷冷道:“不敢劳皇上的侍卫!”
卢罡看着软轿离开,低声道:“皇上,这一趟路程不近,恐怕风定尘要有所动作,万一邢十二不可靠……”
元丰微微冷笑:“不是恐怕。我料风定尘必然在路上要动手脚。他人虽在独州,手下那几个人却在上霄,只要柳子丹出了都城,必然想在路上将他劫走。朕给他们这个机会,倘若人丢了,邢十二也不必再留。”
卢罡不解道:“但若这人真的丢了……”
元丰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风定尘不是要朕的暗军去么?就派三百人暗中跟随。就凭风定尘那几个人,能对付得了朕这三百人?朕倒要借此机会将他混进暗军的那几个奸细一起除掉!若是邢十二有所异动,就地一同斩杀!至于柳子丹,他必须活着,朕还用得着他。”
卢罡心中钦佩,低头道:“皇上说的是。”
元丰脸上方自露出得色,又黯然下来,道:“皇后身体如何?太医去请脉了么?”
卢罡迟疑片刻,低声道:“太医说,如今夏季尚不妨事,但也要静心调养,万不可劳心伤气。只怕入秋,天寒且燥……”
元丰长叹一声:“储君不立,她又焉能不劳心伤气?也罢,传旨礼部,立储之事仍旧进行,不得为战事拖延。”
卢罡低声道:“是。只是浩王处……”
元丰低头思忖片刻,道:“朕过几日去他府上,亲自与他说便是。”
南祁皇宫一片素白。除了夏日里盛开的花木还有点颜色之外,到处都张挂着白色的丧幡丧障。丹华殿的匾额已用白绢遮住,寝殿里,方苹身穿素服,坐在床边上逗着儿子玩。小孩子才七个月大,包在粗麻衣里,显然是觉得不太舒服,挥动着小手小脚,时时的撇一下嘴,水汪汪的眼睛像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教人看了心都似软得要滴出水来。
门外脚步声响,侍女惊慌奔入,刚叫得一声“娘娘”,又急忙压低了声音:“太后来了,看样子像是十分恼怒……”
方苹将有些受惊的孩子轻轻拍抚了几下,从容立起身来,太后已经进了门。虽是极力镇定,也掩不住满面的怒气,进门就往椅子上重重一坐,不待方苹见礼便怒冲冲道:“皇后,蒋即前去为先帝守灵,此事你可知晓?”
方苹微微颔首:“知道。”
太后怒得几乎想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放了下去:“你知道?你知道!他是都守备,是先帝亲口封的,不是内臣!谁让他去守灵的?”
方苹淡淡道:“外臣难道不能为先帝守灵寝么?不只是他,容妃蒋氏也要去为先帝守灵的。”
太后怔了一怔,更是愤怒:“你,你这是——你敢是对着哀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