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如坐在窗前,再回想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温柔的,甚少说话的沉默妇人,和嫡母段氏心里一样,应该都是苦的吧,她整个的童年,都陪伴着段氏,便去见同罗绮,也不喜欢跟她多说,匆匆来,匆匆去,便在一起,谈的也是我娘如何如何,我娘这样那样。
同罗绮的心中,想必也很苦吧。狠心撇下儿子,两目痴痴,只盼着女儿能来看自己一眼,可尹玉钊望穿秋水,一直在齐国府做牛做马,等着她。
季明德进门了,黑熊皮的外氅,下面是宝蓝色绣狮补的蟒袍,靴子上沾着些雪迹,疾步过了照壁,忽而两个跃步,已到了台阶下。
在檐廊下闭了闭眼,他又转身退下台阶,缓缓退步,绕过照壁,出门去了。
宝如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酝酿了两天,想要问个明白,看余飞说的话是否属实。见他出门了,伸手扯过衣架上的裘衣披了,正想出去接他,便见季明德又进来了。
季明德风尘朴朴,急匆匆而来,进了院子又怕自己身上不干净,小儿在娘胎中有天眼,怕孩子要瞧见什么,在外解了那件外氅轻轻拍打。送神送鬼,迷信到自己都觉得肉麻。
他苍黑了不少,胡茬未净,身上亦是股子淡淡的风旅气息,在小间厅的花隔扇外看到宝如,随即咧嘴一笑,两颊深深的酒窝,两只眼眸亮晶晶,就那么真勾勾看着宝如。
她就倚妆台站着,见他的目光投来,两只手一上一下,下意识抚上了肚子。
那点圆圆的,鼓鼓挺挺的小肚子,看起来格外可爱,季明德平生第一回,发现怀着身孕的妇人是那么的美,她身姿依然轻妙,腰身空荡,面容依旧是往日的可爱,唯那点圆圆的小腹,衬着她整个人格外温柔。
纵横沙场,肝脑涂地,男人一生在外辟荆斩棘,所为的,可不就是这样一个妇人,和她腹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