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要跟楚牧对上的,那药的确是他备下的,他想过用这种万无一失的方法留下楚政,可他终究没有付诸实施。
他不想和那些将楚政逼上高位的人一样,他为楚政死过一次了,摔断又长好的骨头一定是比原来更硬的,有些事情,他从前不会委曲求全,如今就更是一步都不会退。
“宸王是你和天下人要的,我要的是楚政。”
柳沅是第一次没在楚政的保护下面对楚牧,他神色平和走上前去,受过伤的腿已经没有那么踉跄笨拙了。
他记得楚牧站在雪里告诉他楚政即将娶妻过门,记得楚牧亲自将他送回不见天日的凭栏院,更记得自己跃下高台时,楚牧面上的惊愕和慌恐。
“我没有瞒过他任何事情,是他自己只想做楚政。”
柳沅甚至有些笑意,他是落得凄惨,可同楚牧相较,他才是一直得胜的那一方,因为楚政永远都是偏袒他的。
柳沅招了招手让楚政陪他回屋,他不打算和楚牧再浪费功夫了,他还要给楚政煮鱼汤,楚政念叨了一路,他总要满足这点小小的心愿。
只差一步就能掀开门帘,只差一步,楚政就能言听计从的跟着柳沅回到那个简陋寒酸的屋舍,一步之遥的距离,楚牧经历太多次了。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楚政从他身边堂而皇之的走过去,他想明白了,他终究是恨柳沅的,柳沅所拥有的是他没胆量拥有的一切。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歇斯底里的撕破一切,因为他也早早放弃了他的三哥,他和那些逼迫楚政走上高位的人一样,只想看到一个贤明英武的宸王。
“好,他可以做楚政……但我告诉你,林弋还在前线,林家的旧部也都在前线,雁城阵前最多能撑三日,他若不去,三日之后,所有人都会死。”
第19章 楚政:我太聪明了ovo
林家当年是随着沈灏一起败落的,在那之前,柳沅与林弋并没有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事发的前几日他们还凑在一处吵架,小孩子赌气的理由幼稚又可爱,柳沅专心研究着怎么把野兔肉变成好吃的肉干给楚政偷偷带进宫里当零嘴,而林弋则觉得自己失了宠,非要缠着柳沅给他烤兔子。
于是他们大吵一架,心里都惦记着下次见面一定和好,可转眼之间,沈府败落,林家发配边关,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被没入奴籍收进凭栏院,意气风发的少年将才被生生碾去尘土,只能做最底下的马前卒。
他们断了很久的联系,林弋远在边关,眼见着父兄宁可受辱却仍死于保家卫国的战事,也眼见着母亲日益消瘦,最终在简陋的病榻上撒手人寰。
他从云端跌去泥潭,唯一一件能让他好受点的事情就是他总算打听到了柳沅还活着。
林弋一直觉得楚政是能护住柳沅的,毕竟他们是那么要好亲密的挚友,楚政一个掌权的王爷,年纪轻轻足以震慑朝堂,柳沅又是个毫无害人之心的小米虫,即便是朝堂翻覆勾心斗角,也不该殃及到柳沅身上。
可直到后来他才得知柳沅居然是以官妓娈宠的身份活下来的,他记忆里那个白净可爱的孩子被生生掳去了最肮脏恶心的地方,学着涂脂抹粉,学着去讨好那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贪官污吏,而楚政压根就没有阻止这一切。
他曾想尽办法回过一次都城,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想将柳沅带出来,然而柳沅没跟他走。
那是在楚政私自置办的别院里,他与柳沅久别重逢,眉目张开的柳沅比小时候还要好看,他似乎还是被人好生养着的,唯一的变化就是眼里不再那么亮了。
他看见了柳沅颈上的红痕,他已经通晓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印记,他发自内心的怨恨楚政,他怨恨楚政和那些人一样将柳沅当成了囚笼中的玩物,但无论他怎么劝说,柳沅都是笑眯眯的摇头。
林弋把那个场景记了一辈子,柳沅托着腮帮子坐在廊下的门槛上,认认真真的告诉他,楚政哥哥是不一样的,无论怎么样,楚政哥哥都会好好保护他。
楚牧不是个带兵的主儿,所幸林家旧部多是忠勇刚猛的汉子,行军打仗已是家常便饭,如此情境还能勉强支撑。
柳沅终究是带着楚政离开了溪谷村,前线撤军已经是板上钉钉,雁城一破,溪谷村的百姓便无处可去,战事比他想象的惨烈,敌国铁蹄入境,纵使身处山中也不可幸免,作为带着楚政去军营的交换,他要楚牧分出人手先行引导村中百姓往更安全的城镇去。
军营素来清苦,更何况是溃败的一方,柳沅踏入军帐便被血气熏得胃口翻腾,林弋一身血污,躺在正中,他是被人抬回来的,带毒的箭矢扎透了他的甲衣,军中人手不足,根本找不出像样的军医,阵前的草草处理根本不顶用,眼下伤口已经腐烂化脓,同楚政当初的伤势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