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该说往南走的,我微微苦笑,以他现在敏感的身份,怕路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
“是朋友就要同甘共苦。”他看着我的表情发笑,凑过来搭上肩头,我不领情地斜眼睨他,“阁下先前不是还要考虑考虑的?”当师傅自然不够资格,然而我好心地提出平辈论交不想让他为难,他也要摆出一副三思的模样,真真令人哭笑不得。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他露出一脸的茫然无辜回望着我,让我只得冷笑连连又莫可奈何,想来有他同行的一路上,必定精彩无比。
临走的那天,秋光明亮得几近透明,将屋内仅有的几件东西收拾妥当,再将随身的药带上,忽然听到些许声响,抬头一看,不由笑了,继而向倚在门口的小小身影走去,一把将他抱起来。“矜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先生要检查的书背好没有?”
“先生要走,矜儿不背了。”矜儿扁扁嘴,神态极是委屈,小手揪住我的衣襟,带着软软的童音哀求:“先生不要走,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着捏捏那粉嫩的小脸,“等到矜儿像你羽哥哥一般大的时候,就会很想出去了,到那时候你娘拦也拦不住。”
矜儿歪头想了想,似懂非懂。“娘要见先生。”我点点头,是该去与沈夫人道别的。“走吧。”
待得见到沈夫人,她却意外地没有多少激动之色,却只殷殷地嘱着昭羽要多穿点衣服小心着凉,昭羽斜倚在门边,手被沈夫人握住,神情有些别扭,看似很不习惯,我见状想笑,见他目光狠狠扫来,勉强忍住,只是嘴角还有些抽搐。
“先生你来了?”沈夫人见到我有些高兴,这才放开昭羽的手,斟了杯茶放在我面前。“嫂子不用客气,我只是来道别的,不多留了。”
沈夫人点点头,神色微微黯然起来,望了昭羽一眼,却仍强笑道:“这些日子羽儿这孩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听说你们同路,只怕他还要麻烦你一阵了。”
眼角瞥见昭羽因为她的话而狠狠拧起的眉头,我又想笑,连忙忍下。“没有的事,还不知是谁照顾谁。”笑看着昭羽因为我的话而脸色稍霁,心想他可能还不知道话中的意思,然而自己说的是大实话,指望着五谷不分,甚至也摸不清什么方向的我在一路上有什么助益,那是太抬举我了。
沈夫人因为我的话也笑了起来,然而眉目之间却依然忧色未褪,又浮现些许迟疑。“我有一事想拜托先生,又怕太过麻烦你了。”
“嫂子这是怎么说,难道这三年我麻烦你的还少了?”见我挑眉故作不悦,沈夫人抿唇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玦。
“这是……”
沈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哀恸,幽幽笑道:“若先生将来有见到另外半块玉玦的主人,请代我将这一块交还给他。”
“好,”我接过玉玦放入怀中,因为沈夫人的神色而让我不敢多问,只是……“我如何才知道那人便是玉玦的主人?”
“若是有缘,自然会见到的,那玉玦上的诗句,与这一块是合成一首的,若是无缘……”沈夫人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叹笑着:“那便请先生随便扔弃掉吧。”
我张口欲言,终究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与昭羽两人出了门,好不容易将泪眼汪汪的矜儿半逗半诱地哄了回去,来到村口,却又瞠目结舌地看着几乎半村的人都拥了出来为我们送行。细想自己只不过为这里的人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却让他们如此相待,不由惭愧起来,待得车夫扬鞭远远驶离了曲水,依稀还看见一些人影在那里眺望。
“怎么,很感动?”昭羽环胸坐在车厢一角,看着我微微动容的神色。“自然。”我点头,心中犹带着暖暖的笑意,最淳朴的感情往往也是最真的,只是自己游历天下,往后只怕也少有机会回到这里了,三年的岁月,让自己获益良多。
忽而想起一事,不由望向他:“你是如何说服沈夫人让你走的?”“山人自有妙计。”他看着我笑得狡黠,张扬的眉宇间颇有挑衅的味道。
我偏头想了想,“这些日子羽儿这孩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听说你们同路,只怕他还要麻烦你一阵了。”那人脸色一变,立时恼羞成怒。“少学她说话!”
“呵呵……”
☆、第7章
从曲水到苍澜,那是一段不近的距离,我虽然到中州便要与昭羽分道扬镳,也不急于赶路,然而在经过三天的颠簸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决定舍弃村民相送的马车而换了两匹马,坐在马背上或缓步或疾驰,凉风扑面而来,精神也振作不少。
途经漠阳府,已是夜幕轻垂的时候,所以在这里停留一夜成为无法缺少的行程,昭羽对此颇有微词,却也无可奈何。比起南方的黎州和柳州,漠阳显然要小了许多,但却是南北方往来必经的重镇,加上地处北方,民风人情开放不少,因而也显得分外繁华,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