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心下不由起了一阵苍茫之感,心知这心里话一说完,自己便难逃以身殉国的命运了。他与完颜绪两人虽可说惺惺相惜,但敌人就是敌人,他既不降,完颜绪也断不会留情,他也不该留情。当下倒觉得解脱了,只要完颜绪不再对他有绮念,丢了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埋在那万古流沙之下。他心下感叹,绕过桌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冷不防完颜绪伸手一扯,素衣猝不及防,整个人便倒向了他的怀里。大惊之下刚要挣扎,那腰身早被箍的死紧,哪里挣的开来,完颜绪将脸贴上他的面孔,沉声道:「别动,朕不是说过了嘛,朕也要和你说心里话。」

素衣急道:「你说就说,抱着我干什么?我和你说了这么些,都白说了吗?」

完颜绪含笑摩莎着他的脸道:「怎么会白说呢?朕从不知道,你心中竟是这样看朕的。朕心里欢喜的紧。」说完更将两人贴在一起,也不顾素衣挣扎,叹道:「素素,你是个将军,从未参与过皇宫里的争斗。所以你不知道,其实作皇上也是很难的,他们虽然高高在上,却听不到一句真心话语,他们权顷天下,却永远都不知道身边有几个人可以信任。皇帝是世上最孤单的人。他要为他的王位,他的天下耗费太多的心机。越英明的皇帝就越可怜。

朕也如此,朕的身边宠妃幸臣很多,朕却觉得朕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会说许多朕喜欢听的甜言蜜语,可朕不知道那些话有几分真实。他们怕不敢说怕,恨也不敢说恨,他们的眼睛永远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一般,就连朕,也难看清楚他们真正的心意。

可是素素,你和他们都不同。你的眼睛这么清澈,就像一泉澄清的水,透过它一下子便看到了你的心底。你的话一下子就可以听出是真是假。素素,朕很高兴,而且朕忽然发现,朕好像不恨你了,一点都不恨你了。朕的整颗心都觉得暖暖的。」

他说完亲昵的轻咬了一下素衣的耳垂,悄声笑道:「怎么办?朕想要你,不为征服,不为任何事情,就是想要你。这天还有些亮,可是朕等不及了,怎么办?素素,我们不要在乎这些了好不好?」

素衣这一吓非同小可,险些没把魂儿吓飞了。他原指望着自己那番话能让完颜绪明白,眼前这个俘虏其实是很佩服他的,实在不用劳心劳力的去想着征服。如此一来也算示弱,还不至于卑躬屈膝,谁知弄巧成拙,这局面反而更不受控制了。大惊之下,还未等出声,完颜绪早已抱着他向寝宫深处的大床走去。

素衣立时便挣扎起来,他此时已远非当日受刑后境况,完颜绪被他打了几拳,胸口疼极,竟险些按不住,让他摔了下来。不由得哼了一声道:「我倒没想到把你身子养好了,竟还有这般害处。」一边说着,一边索性放下他来,目中精光闪闪,打定主意今日定要将这肥肉吃到嘴里不可。

素衣也自惴惴,他身体虽复员了些,但终不如完颜绪精壮,且武功也未必比他高强。只得加上一万分的小心,双目紧盯着敌人,一眨也不敢眨,唯恐为敌所趁。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闻门外一个婉转的声音道:「大王,梓艳求见。」

素衣先就松了一大口气,知这梓艳处心积虑不能让完颜绪与自己相好,她这一来,正可解围。完颜绪却是好事被打断,满面不悦,但他终究是个有道君主,凡事不肯任性妄为。因此只得收了势,沉声道:「有什么事吗?」

梓艳见他连屋子也不让自己进,显是不高兴之极,忙道:「启禀大王,郁苍将军率众班师回朝,才传来的信儿,说已经到了京城外五十里的望京亭,奴婢特来请示大王,该派谁去迎接为好。」

完颜绪的面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微笑道:「他回来了吗?好的很。不必吩咐人去,你传旨下去,凡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俱随朕前往城外十里的凯旋轩迎接郁将军。」

素衣见他转眼间便意气风发,自是因郁苍灭齐,立下大功之故。忆及故国已亡,自己和众多同胞俱在转眼间做了漂泊无依的亡国人,心中痛极,身子一歪,坐倒在身后的床上,死命握紧了拳头,方不致在完颜绪面前掉泪失态。

完颜绪回身看了他一眼,忽走上前来抱住,素衣一惊,刚要挣脱,却听他轻声道:「别想太多了,朕会将大齐百姓视若朕的子民的。你若不愿在这里,心念故国,朕也答应你,总会教你遂愿便是。若只想哭,也须哭出来方好,万勿憋在心里,成了病就难办了。」

说完起身笑道:「今日不巧,让你逃脱了,但这番滋味,朕迟早要尝到的,你且先好好将养身子吧。」说完满面带笑,大踏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