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面色再变,郁苍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是谁让这奴才抬羊来的?难道不知他包藏祸心吗?今日举动分明是咒我金辽国运日衰。」说完向完颜绪道:「皇上,此举实在罪大恶极,皇上不能再姑息了。」他此语一出,大臣们亦纷纷附和起来。

忽听一个清脆的童音道:「闭嘴,父皇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正是小太子完颜朔,他急步走下高台,就要往素衣的身边来。

素衣此时已是头晕目眩,更兼冷汗淋漓,听得完颜朔的脚步声,只得勉强起身,就要向外走,银姬刚喝了一声:「大胆奴才,还不快收拾……」被完颜朔狠狠一瞪,遂也不敢作声。

梓侬等也都奔了下来,素衣身子发软,目光散乱,眼见已不可能走出去,只得用尽平生功力强压下喉头那一口鲜血,勉强道:「我……我去找东西……来……收拾……」

说完又走,那胃口中翻江倒海的疼起来,且有无数东西在翻涌似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个隐忍不住,大量的血便会喷涌而出,而完颜绪和完颜朔,还有梓侬等人都对自己牵挂甚深,自己怎能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让这么残忍凄凉的场面成为他们一生的阴影,更何况除夕之夜,自己却死于宴席之中,也是不祥。因此死命的咬紧了牙根紧走几步,只盼着能奔出厅去,好歹撑过这一刻。大厅里的人早已被他的无礼惊呆了,纷纷议论起来。

忽闻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道:「站住。」登时众人都住了口,愕然望向完颜绪,完颜朔等都停下脚步,也只望着他,只见他一步步走下高台,目光灼灼望向素衣,见他仍然想往外走,却终于腿一软,跪倒于一根柱子前,他连忙飞步上前扶住,只见这心上人面色惨白如纸,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一双眼睛已然没了光彩,含着也不知是怜是爱是痛是悲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只手垂了下来,另一只手却仍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下大骇,不祥的预感伴着一股寒气陡然自心底升了上来。

「素素……」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完颜绪缓缓的抬手,勉强逼着自己镇定心神,不去看素衣哀求的目光,扯住了他的衣袖,究竟是手指颤抖着不听使唤,还是他不敢拽下那方袖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连自己的牙齿都在打着颤。但眼下的情景,实在也不容他犹豫,只得把心一横,猛然将素衣无力的胳膊拉了下来,霎时间眼前略过一片凄艳的红,素衣已是再忍不住,大口大口的血喷了出来,尽数染上完颜绪的龙袍。

「素……素素……」完颜绪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直到素衣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募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素素……」然后紧紧抱住素衣破絮般的身体,慌乱大叫道:「来人啊……梓留……梓留……素素,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素衣口中的血还在往外涌,完颜绪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巴,面上划下惊恐的泪,他哽咽的哀求着:「素素……素素……别再吐了,求求你别再吐了……」一边的完颜朔和梓侬等都已扑了上来,募闻一声娇喝道:「都让开,皇上放手,让公子把余血都吐出来。」

原来正是梓留,她先前去后面替完颜绪拿披风,忽闻前厅完颜绪声音都变了,只叫着自己,上前只一看,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连忙上前,一看素衣胸前以及完颜绪的袍子上都沾满了鲜血,不由得也是面色一变,抬起素衣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她缓缓的站起身,垂下了头。

只这一个动作,完颜绪和梓侬等便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完颜绪怀抱着素衣,猛然拉住她的衣襟,疯狂的目光看向她,嘶声大叫道:「不……素素他才吐血,梓留,朕命你救活他……朕知道你会救活他的……梓留……」

募闻身下一个细微的声音道:「完颜,别这样……」他连忙回头,只见素衣染血的嘴角擒着一抹凄凉的笑,吃力的抬起手抹去他满脸的泪,柔声道:「人总有一死,别难过,否则……否则我走的……也不放心。」

四下转了一圈目光,看到吓傻了的只知道流泪的完颜朔,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孩子,别哭,你应该……应该很快的把我忘记……我……我今生负你父子甚多……若……若还为我流泪……就不值了……更……更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事情……」

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冷不防喉头一阵腥甜,又是一大口血吐在当地,他此时腹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拿眼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完颜绪,那目光中是万般的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