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留心中伤痛,这种吐血的病症本来是必死无疑,但此时看到素衣的目光,她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勇气,要展尽平生所学试试看,因此连忙道:「皇上,这时候公子不吐血,赶紧抱他到二楼床上平躺要紧,奴婢……奴婢……尽力一试。」

完颜绪连忙抱起素衣,忽见众大臣都站在自己面前,齐声道:「皇上,素衣罪大恶极,本是该死之人,只因皇上仁爱,饶过他的死罪,如今罹病,定是上苍之意,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那意思很明白,素衣死了就死了,不过是一个早该处死的囚犯而已。

「你们……给朕让开……」完颜绪恶狠狠的看着这些大臣,目光像极了要被夺去自己孩子的野狼,他的素素,他可怜的素素,是被自己害死的,而这些人就是帮凶,说什么国家社稷,说什么罪大恶极,他的素素已经命在旦夕,为什么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自己,见那些大臣们垂首站立,却是一动不动,他终于急怒攻心,大吼道:「你们……你们要眼看着他断气才甘心吗?你们究竟要逼朕逼到什么程度,滚开,都给朕滚开,大不了朕不做皇上了,不做皇上了行不行?」

他看向怀中已陷入昏迷的素衣,不觉肝肠寸断,将面孔贴在那张冰冷的脸庞上,泪如雨下道:「素素,朕不做皇帝了,朕和你一起走,我们寻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住下,只有我们两个人,再也不用受江山百姓的束缚,再也不用受大臣礼法的限制,我们……就我们两个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肯让开,郁苍和银姬看着这番情景,心中暗暗称愿。忽见梓艳上前,环视了所有大臣一圈,沉声道:「各位大人请先回吧,眼下救人要紧,等到日后,诸事尘埃落定,皇上自会为这件事情对大人们有个交待。」她此语一出,别人犹可,独郁苍大吃了一惊,紧紧的盯着她,梓艳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朕再说一遍,都让开,否则别怪朕狠心。」完颜绪再度抬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森冷,不管了,什么臣子,什么囚犯,统统的见鬼去吧,他只要他的素素,只要他的素素重新温柔的笑着站在他面前,谁敢阻挡,他就杀谁。

「都退下,想逼宫吗?梓艳已经说过,日后自会给众卿家交待,皇上现在心痛难禁,神智尽失,你们何必苦苦相逼,都给哀家退下。还是说因为皇上要救人,你们就要造反不成?」关键时候,太后终于站了出来,众大臣又互相望了几眼,这才赶忙退下,一边齐声道:「臣等不敢。」

这里完颜绪抱着素衣急急上了二楼,将他平放在床上,却见心爱之人已经陷入昏迷,他又急又慌,募然抬头,见到一室熟悉的景物,原来这里是素衣作为皇后时他们的寝宫,自素衣被贬为下奴后,他也不曾来过这里,如今件件旧物历历在目,而这屋子的主人却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心中的绞痛登时又加重了几分,只痛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似的。

这里梓留早已忙活上了,施用银针,又命人去取自己屋里的丸药给素衣研开送下,太后完颜绪父子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却见素衣的血一点儿也止不了,隔段时间必然吐一大口。

直过了半夜,梓留方站起身,还未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对完颜绪道:「皇上,奴婢已竭尽全力,奈何……奈何公子已是无力回天,还是……还是趁早预备下……吧。」说完也不禁痛哭起来,那后事二字却始终不忍出口。

完颜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没了,灵魂也没了,木然的一步步走近素衣身边坐下,却见爱人这时也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紧紧握住素衣枯瘦的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的双手,喃喃道:「素素,我们走……我们到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等你好了……我们就动身好吗?你还愿不愿意陪着朕?」

完颜朔早已大声哭起来,幸得太后拉住,她此时见儿子这副模样,分明大异于以往,心中也害怕的紧。却见素衣对完颜绪虚弱的一笑,轻声道:「完颜,别这样,虽然往后我不能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但是你不要遗憾。」

他又喘了几口气,方叹了一声,幽幽道:「完颜,你别难过,这人生无非情义二字,我的义,固然给了已亡的大齐以及故国百姓。可是这个情字,我却给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一生之中最大的敌人和对手,他君临天下,败我于弹指一瞬,更灭了我的大齐,在一夕之间就夺取了我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东西。

可……也是这个人,他给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我至今还记得躺在他的怀中,是多么舒服温暖的一种感觉,他在温柔的时候,真的是让我醉在了他绵绵的情意中,无论我怎么告诫自己,却终难免情不自禁的结局,完颜绪,我……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