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阮良裹着狐裘从车里出来,轻轻呀了一声。
高坚抬起头来看他,只看见雪白的狐裘拢着一张玉质的脸,唇上冻去了血色,眉睫乌黑如墨。
阮良半掩着口,连声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阮良是个热心人。
街坊四邻也有热心人,一群人纷纷错错地议论起来。
高坚垂头,只觉得四下里人声渐远,心头冰凉麻木,他的家破人亡,不过是旁人口中的谈资。
少顷,人群似散了去,高坚见阮良走近蹲身,一双微弯的桃花眼中有迟疑不决的暧昧神色:“小兄弟,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我帮你把他们葬了,你去我家里住住?”
高坚睁大眼睛看他:什么?
阮良脸上一红,笑了,这一笑,有如江南春水扬波,绿了杨柳岸。
高坚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少爷。”
阮良把那朵金花拿去兑了铜钱,着人把高家上下打点清爽,一一落葬,道场摆得不大,却也不小。高坚披麻戴孝跪在灵堂上,想不通阮良为什么要帮他。
这事儿别说高坚想不通,阮良自己也想不通,但帮了就帮了,阮良也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人,只当是自己临时改了主意没有去会歌姬,走在路上弄丢了那朵小金花,这没什么,阮家世代盐商,不缺这点小钱。
做完头七,高坚锁好家门,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跟着阮家的小厮去阮良住的别院,他亲手给自己拟了一份卖身契,恭恭敬敬地交到阮良手里。阮良昨夜狎妓晚归,刚刚回来喝了一点稀粥,正困得睁不开眼,匆匆扫一眼,乐了:“上哪儿找的文书,一笔烂字。”
高坚脸上通红,呐呐道:“我自己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