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坚是武人,武跪单膝落地,他却留了半寸余裕不肯着地,明知道无人看见,却是自己跟自己执拗。阮良从他手上接了茶,只觉那双浓黑深眸里透着委屈,好像针似的扎着他。
阮良咽了口茶,眼珠子一转,竟也跟着跪下去:“罢了罢了,我也敬你一杯,将来你若是发达了,别忘了爷。”
高坚大吃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膝头贴上了实地。
阮良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无论是高坚跪了他,还是他跪了高坚,都是转眼可忘的事,起身后拍拍土便忘了。倒是高坚,接过那盏茶,便整整喝了一晚,直喝到茶汤如水,再也尝不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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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坚第一次赴考便中了武举,他从衙门看榜回来,一路飞奔,越过人马与枯树,含了满口的血腥气。他实在太过高兴,便忘了分寸,飞檐走壁掠过中门,落地便听到不对,却鬼使神差地凑近了去。
暖阁里生了一地的火,阮良衣裳零乱,正与妇人调笑亲热。高坚内力过人,自然耳聪目明。从窗间的一缕窄缝看进去,阮良半幅脊背映了火光,倒像一方暖玉。
二人轻声细语玩闹着,阮良不知说了些什么,妇人不依地嗔笑,春葱一样的手指伸过来做势要拧,阮良竟捉了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低低笑道:“掐这里,我喜欢。”
妇人拿他无法,只能抽回手,轻轻抽了阮良一记耳光。
“敢打我。”阮良笑着撩了一眼,双手把妇人扣进怀里,“看我不弄死你。”
高坚只觉得热,满头满脸的热意,肺腑里生了火,烧得皮肤滋滋做响。他失魂落魄地从阮良院里出来,一头撞进自己门里,随身的小厮正在生火,冲他欢呼一声,却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