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是真正的“直率”和“坦然”吧?
林渊心里这么想着。
他这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而那边两人的对话已经继续下去了:
“……他们还说您以为是自己孩子猎来的食物其实是村里人给您的。”
“有他们给的,也有那孩子给的,不一样的,那孩子给我的明显好吃,他知道我口味哩,比如今天的鱼,肯定是那孩子给我冻的,他知道我爱吃鱼”
“哎?您用的是他?您又看不到他,怎么就知道他是男的?”
“感觉,从有了他的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他是男娃,虽然我更喜欢女娃来着。”老太太说着,末了,又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男孩也挺好,不过说说罢了。”
仿佛生怕那边有个人听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心里介意一般。
两个人一问一答,又“聊”了一会儿,娜塔莎婆婆一直只回答,提问的一直都是深白,她只在最后提了一个问题:
“你们让我装两碗汤,是不是……真有我看不到而确实存在的人在啊?”
她说着,视线从深白和林渊脸上滑过。
看着老人的脸,两个人点了点头。
然而老人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好了,今天太冷了,洗澡容易冻着,我给你们烧了水,一会儿用热水洗洗脸和脚就好。”说完这句话,老人就拉门出去了。
“那你们能不能看到他?”——这句她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话,她没有问。
“看不到,阿渊你呢?”而就在她走后,深白轻声对林渊道。
没有出声,林渊摇了摇头。
从冰上把老人抱到船上开始到现在,他们没在老人老人身边看到任何身影。
人类的身影,魔物的身影……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里的气候确实很古怪,娜塔莎太太说是他儿子给她冻的鱼,那一瞬间我还以为他是能力者,可是看不到这点更像是魔物……”深白说着,微微皱眉:“我们都看不到的魔物,莫非是更高级别的大魔物?比阿伯利卡还厉害的大魔物吗?可是那样的大魔物,又是怎么从人类体内诞生的呢?人类可以生出魔物吗?”
深白想到的问题很多很多,林渊一个也回答不了。
按照娜塔莎婆婆的建议,他们去外面拎了热水洗了脸又泡了脚,整个人瞬间干净温暖起来之后,两个人分别抱着各自用的洗脚盆去外面倒洗脚水。
必经之路路过娜塔莎婆婆虚掩着的房门时,他们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碎说话声:
“鱼很好吃,他们说咱们这儿的鱼好吃,也夸我做得鱼汤好喝哩”
“没给你留,因为人家救了我嘛,把那鱼烧了汤给人家喝是感激人家的意思,我也不好给你留。”
“明天我去看看外面天还冷不冷,海面还冻着没有,如果还能碰到被冻上的鱼,我这回就给你单独烧一大碗汤。”
“对了,人家可是救了我的人,是恩人哩”
“人家免费给我吃了药,还给我看了病,咱家这些吃的也是小伙子买回来的。”
“别说人家和村里说我的事啊嘴长在别人脸上,人家怎么说都关不着我们什么事,而且人家两个小伙子人很好,知道了也没说啥,谁还不能有个好奇心啊换成我,我也好奇!”
“记着,人家是恩人啊!”
闲话家常的话,老人随口说着,透过半掩的门,林渊和深白看到了老人正坐在桌边,桌上有烛火,老人就着烛火正在打毛衣。
夜里,点着烛火的小木桌旁,一边打毛衣一边碎碎念的老妇人……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如果桌子的另一端坐着另一个人的话。
然而,他们经过的时候,随着步伐的前进,两个人先是看到娜塔莎婆婆,然后看到烛火,然后看到烛火的后面……桌子的另一端的座位……
空无一人的座位。
夜里,点着烛火的小木桌旁,对着空无一人座位一边打毛衣一边碎碎念的老妇人,这画面瞬间便诡异了。
偏偏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林渊和深白经过她的房门口后,停在院子里,两个人听着老人将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换做不知道的人,这画面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那是他们听完老人的故事之前。
听完老人讲述的自己的故事后,看到这个画面,两个人只是觉得悲伤。
很悲伤而已。
两个人回去相对无言,深白坐在桌边又折腾了一会儿手工,林渊则是直接上床睡了,不过他闭上眼睛很久没有睡着,好容易睡着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在他睡着之前,娜塔莎婆婆的房间一直有细细的声音传来,听不清她的声音,然而她说什么林渊却完全猜得到。
肯定是重复之前说得那些话。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深白已经在他旁边睡着了。
然而林渊却再也说不着了。
房间忽然变得很冷,林渊一开始还以为是炕底炉火的问题,然而当他裹着衣服起身轻轻打开炉火盖查看,却发现娜塔莎婆婆的炉子烧得很好——火苗均匀,烧得正旺。
然而房间里的温度却低的可怕。
是外面的温度降低了吗?还是外面的炉火灭了?娜塔莎婆婆屋子里的火还好吗?
脑子里一连串冒出来一连串问题,林渊裹紧身上的衣物,轻手轻脚拉门出去了,他依次查看了外面的几个火炉,路过娜塔莎婆婆的房间时,因为对方的房门仍然是半掩的,他还在不失礼貌的情况下向内望了望,看到里面火炉仍然有火光,娜塔莎婆婆胸口的起伏均匀,他便立刻离开。
不过,他睡不着了。
林渊决定去外面看看,推开屋子的大门,他走到了院子里,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一道仿佛冰雪塑就的身影。
此时此刻,正站在娜塔莎婆婆的窗前。
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