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页

芈姝冷笑道:“这是先王留下的遗诏,封你儿子为棫阳君,封在雍地……”

芈月失声:“棫阳君?”

芈姝凌厉地看芈月一眼:“怎么,不满意?”

芈月摇头,勉强道:“我记得先王当日似乎说……”

芈姝立刻紧张起来:“说什么?”

芈月苦笑,摇头:“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先王曾经与我说,要封子稷为蜀侯!”

芈姝听了此言,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大失所望。她本以为,可以借此事问芈月是否知道遗诏,如今一听,却是连这个册封都不如。她心中不免失望,却仍然笑道:“雍地本是我大秦故地,如今连祖庙都还在那儿,可是诸公子中最好的封地。而且,诏书上还允许他奉母就封。芈八子,你若真的无争,那这应该是你一心盼望的归处……”

芈月听得出她似乎别有含意,却故作不懂,只道:“臣妾多谢先王,多谢惠后。”

芈姝冷笑一声,待要将诏书递与芈月,见芈月伸手来接,她手一转,却将诏书举到了烛火边,火苗忽然蹿起,熏黑了一角诏书。

芈月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芈姝却又将诏书移开了。

芈月已经知道今日必有意外事端,只盯了诏书一眼,便抬头问道:“惠后这是什么意思?”

芈姝阴沉着脸,问道:“我来问你,先王可有遗诏给你,藏在哪儿?”

芈月突然间听到此言,只觉得耳边一声惊雷响起。她猛地抬头,眼中亮光一闪,随即掩去。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比芈姝更焦急更狂乱,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垂下眼帘,淡淡道:“先王有什么遗诏,惠后能告诉臣妾吗?”此刻她已经明白,芈姝为什么会召她过来了。她本以为,对方只是怀恨先王在临终之前几次变更心意,迁怒于她,因此来的时候,就怀了如何化解芈姝心结的想法。可是没有想到,真正要命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先王的遗诏。

那一刻心头各种思绪飞来,有怨恨,亦有惊喜,更有复杂难言的矛盾。他一生英明果断,临终前却这么犹豫反复,不懂抉择和放弃。如果说头一次是感动,第二次是怨恨,那到了第三次她便是无奈和厌倦了。他抉择犹豫,优柔寡断,满足了自己临终时的情感需求,但为他的反复无常而承担痛苦的,却是芈姝和芈月。他若能早早定下储位,芈姝不会恨她至此;他若能早早罢手,她有太多机会可以逃离险境。可他的犹豫反复,却令她和嬴稷如今身陷险境,承受着芈姝的怨恨和杀意。

不,她必须想出办法,在这个节点上,让自己和孩子活下来!她既然没有死在楚宫,没有死在义渠,没有死在过去的数次阴谋陷害之下,那么,她便不会死在这一刻。

芈姝不想芈月反应如此平淡,脸色变了又变,又怒声质问:“你敢说,你不知道?”

芈月忽然抬头,神情激动:“先王当真有遗诏吗?在哪儿?写的是什么?”

芈姝见她神情,心头也是一沉,问道:“你当真不知?”

芈月听得她的声音又尖厉又凶狠,心知有异,但此事她一无所知。她有心探问究竟,又想打消对方的杀意,便道:“此事惠后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惠后的这个人,可信否?这遗诏中究竟写了什么?如今又在谁的手中?”

芈姝怔了一怔,缪乙此人,当真可信否?这遗诏他只是匆匆一瞥,未知内容。到底遗诏是不是给芈八子或者公子稷的?她将信将疑,死死地盯着芈月,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你当真不知?”

芈月强抑心头乱跳,只看着芈姝,道:“我真不知道惠后说的这个遗诏在哪儿。试想,先王若是真有遗诏给我,我又何必藏着掖着?若真有这遗诏,先王又何必封子稷为棫阳君?”

芈姝冷笑一声,却又将诏书移到了火上。

芈月惊叫一声道:“惠后——”差点就要跃起,却见两名宫女挡在了她的面前。芈月袖内双手紧握,跪伏在地,看着火苗离诏书只有一线之距。

芈姝却带着猫戏老鼠式的兴奋,一边盯着芈月,一边拿着诏书在烛火上抖动着,只待芈月开口。

芈月看着芈姝的脸色,忽然明白了,道:“其实惠后根本没打算让我拿到这封诏书,对吗?”

芈姝冷笑一声,直接把诏书点着了火,扔到芈月面前的地上,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诏书化为灰烬,狞笑道:“不错,我根本没打算让你们这么舒舒服服地就封!媵的女儿就是媵,生生世世都是媵,这是你们生就的命运。从前我少不更事,居然还怜惜你们,觉得母后做得过了。如今自己坐上这个位子,我才明白,王后真的不好做,原来忍耐了这么多年以后,终于可以不再忍耐,会这般舒畅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