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是兴奋。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想,她要问出遗诏在哪儿。在芈月反问之后,她还想,也许真的没有这道遗诏呢。她拿着诏书,本来就是想威胁一下芈月的,可是把诏书凑到火烛边的时候,她听到了芈月的惊呼,看到了芈月焦灼的表情,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止的兴奋之情。她想烧了这诏书,烧了芈月的希望,烧了这个女人当年的无礼和傲慢。她要让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痛苦,陷入绝望。她要让眼前的人知道,现在掌握生杀大权的是她,而对方,最终只能跪在地上,绝望无助地哭泣和求饶!
这种兴奋,这种冲动,甚至超过了她追索遗诏的欲望,超过了她追索真相的欲望。此时此刻,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她何必再有顾忌,何必再压抑自己呢?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芈月眼睁睁看着诏书化为灰烬,心中一片冰冷,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不错,就算她能减轻芈姝对遗诏的怀疑又如何?就算她想尽办法说服芈姝又如何?此时此刻,其实道理和真相都没有用,决定一切的,只有芈姝那肆无忌惮的权力欲。
她拿什么,去克制芈姝肆无忌惮的权力欲呢?如同当年,莒姬和向氏又能够拿什么去克制楚威后的权力欲呢?
她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沉默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那么惠后是不是要像你母亲一样,把先王宠幸过的妃子,都配为贱卒,虐待凌辱?”
芈姝纵声大笑起来:“不不不,我怎么会伤了先王的脸面呢?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人,与其让你受非刑之苦,倒不如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儿子受苦却无可奈何,来得更好……”
芈月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收缩,顾不得在芈姝面前控制自己的表情,惊怒交加:“你想怎么样?你想对子稷做什么?”
见芈月的眼神终于露出了期望已久的惊恐,芈姝心下十分快意!她站起来亢奋地转来转去,盘算着策划着:“哼哼,你的儿子可是你的心肝宝贝,让我想想,怎么安排他为好……”
芈月见她如疯似狂,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惠后,你别忘记,先王有二十多位公子。若是做得太过分,令诸公子兔死狐悲,起了反弹,可是不利大王坐稳江山的啊……”
芈姝暴跳如雷,转身扑上去,恶狠狠地扇了芈月一记耳光,赤红着眼睛骂道:“你敢威胁我?”见芈月冷笑,她更加狂乱暴躁,叫道:“来人……”
忽然,室外有人回禀:“禀惠后,大王求见。”
芈姝一怔,看了芈月一眼,慢慢冷静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把她带下去。”
见芈月出去,芈姝方令人叫秦王荡进来,却见秦王荡步履匆匆,当即诧异道:“大王何事如此着急?”
秦王荡却喘着气道:“母后,樗里子有急事求见。”
芈姝一惊,当即与秦王荡一起去了宣室殿。樗里疾早候多时,见芈姝母子进来,见礼之后就道:“昨日和今日这两天,咸阳内外,兵马调遣甚急,惠后和大王可知此事?”
芈姝一怔,转向秦王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王荡也是脸色阴沉,问道:“是何人调动兵马?”
樗里疾脸色沉重,道:“有公子华的人马,也有公子奂的人马,更有……魏冉的人马。”
秦王荡大吃一惊:“魏冉不是还在蜀中平乱吗?身为将领无旨擅自回京,是当诛杀的大罪!”
樗里疾道:“我今天上午才接到文书,蜀中乱象已平,陈庄伏诛,司马错、魏冉已经立下大功。魏冉这次,乃是奉司马错之命,先行回京。”
秦王荡倒吸一口凉气:“此事王叔您事先不知道?”
樗里疾道:“文书被张仪扣住了,我今天问他,他却说因逢先王病重驾崩,所以不是重要的政事都推迟了。而魏冉虽然奉司马错之命回京,可是他在路上,只走了不到五天,乃是日夜兼程赶回的。”
芈姝已经听出究竟,冷笑:“他就算赶回来又能怎样?大秦法度森严,就算他是带兵之将,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樗里疾叹气:“他不能造反,却可以兴乱。大王可知,唐姑梁这个月上交的兵器,下落无踪?”
秦王荡却不知此事,问道:“唐姑梁又怎么了?”
樗里疾便将秦惠文王当日与墨家结盟,并任其为大工尹,负责秦国所有军械之事说了,又说了工坊之中每月上交的兵器数量。秦王荡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如此,这些兵器岂不是可以迅速组起一师来?”
樗里疾沉重地点点头。
芈姝神经质地尖叫起来:“他们想做什么?想谋反吗?”